真不知是喜是悲!
莫菲厌嫌地闭上眼,静心吐纳,这身体虚得很,得好好调养才是。
门外不知道闹了多久,尖叫声、诅咒声、骂声、哭声、劝慰声、讥笑声,最终清静了。
清静不久,脚步声朝着莫菲的这屋响起,破门“噶吱”推开了,屋外的阳光热闹闹地入了屋,在空间中飞舞着粉尘。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光线中走进来。
莫菲眯起眼。
“咚”的一声,一碗褐色的粗陶碗装着黄白色的粥放到炕边黑乌乌的破凳子上。“醒了?快吃,吃完了就起身吧,越躺越不得好不知道吗,真以为是地主老财家啊。”
妇人约摸二十来岁,块头很大,但是很瘦,皮肤偏黑,因为瘦更显得颧骨高,眼睛红红的,身上穿着蓝色粗衣,还打着几块灰色的补丁。说话时鼻音很浓,是才哭过。
“燕子,那是你妹,怎么说话呢?你这个毒嘴不能改改嘛。”一个中年妇人跟着进来了,她要更加黑些,皱纹很深。一身旧衣洗得看不出颜色。
“娘,我也就这么一说,我是心疼被大伯娘抢去的钱。当时那李郎中给瞧了都说没事没事了,李郎中能骗咱们吗,您非不肯,非让背到镇上去扎针,让人看到了吧,要不能让大伯娘这样打上门来没脸吗?本来家里就没钱,原以为这钱能顶一阵子呢。”
“我是想着,要是你爹当时伤到腰子时,能有钱马上去看镇上的大夫,或许就不会……”
年轻妇人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又道:“那能一样吗,爹是腰子,喜鹊又没伤筋动骨,李郎中都说了,喜鹊醒了就没事了,身上看着吓人,可都是皮外伤。”
“放屁,一天半没醒呢,可不是扎了针回来后才醒了的吗,说明镇上扎的针有效果!你再给我嚷嚷,我非打你不可!”
“娘,您要是在爷奶和大伯娘他们面前敢这样硬气说话就好了,您也就只会在我们面前耍个脾气。再说了,我也就一说,我哪里不疼喜鹊了,知道她摔了,还不是紧赶慢赶地偷拿着我们两口子的私房过来了,相公那我都没敢说……到头来,除了给喜鹊看病,全给大伯娘抢去了……”年轻妇人哽着声说道。
“姑爷他要是知道了,他不会……不会打你吧。这次你拿来的钱可不少,足一贯钱呢。”中年妇人沉默一会,小心问道。
“不会,他对我好,顶多骂我两句,要是真打,也就让他打两下好了,打两下他就解气了。反正这是我们两口子的私房,他也不敢闹大,不敢让公婆知道的。”
“燕子,难为你了,姑爷要是打你骂你,你切要忍耐着点,这事是咱家理亏,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老是私下贴补娘家的。姑爷生气也是应当的。”
“知道了娘。”
中年妇人叹了一气,转向莫菲问道:“喜鹊,你感觉可好,饿了吧,起来吃些粥,你姐从婆家带来了一小袋子白米,我熬了你最爱吃的白米粥呢。”
“有啥不好的,喜鹊快起来吃吧,吃饱了啥毛病都跑了。娘,这钱被大伯娘抢走了也就抢走了,还清了他们的钱也好,省得不得清静。我听镇上的人说,有的人家要请专门洗衣裳的人,算下来一个月能有几百个大钱儿呢。我给去打听打听,若是娘能接下几家洗衣裳的活,辛苦一阵子,先存几个钱,到时爹的孝期一过,永明永亮也出师了,手上工钱多了,没准能给永明说上个媳妇,一家人齐着心,到时再买下几块地咱家也就缓过劲了。”
中年妇人显然被年轻妇人这席话给带得神往,目光痴痴,半天才开口:“那敢情好,燕子你给上心问问,竟有这么好的事?”
“娘,您不知道,大户人家,这种浆洗的活有专门的人做,可小门小户的,不会养这样的浆洗婆子,又不愿意自己洗,多是请人洗,这的活算是个不上不下的累活,钱给得虽不多,可若是七八家一起接下,就不一样了。唉,娘啊,有时我想,爹当年要是没去的话,那爷奶每月一百五十个钱的养老钱是不是还得给啊?一个月养老一百五十个钱,十里八乡的,也就爷奶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就是有万贯家财都养不起啊,咱二房可是光给大房他们挣命去了!”
“你爹是心疼我,心疼咱家,存了想去的心才去了的。”中年妇人的声音并没多悲痛,但却黯然,说完便低头出去了。
年轻妇人看了看莫菲,也出去了。走的时候还带上了破门。
莫菲继续吐纳调息,在没有了解清楚情况之前,沉默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