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凤闻言,点头如实道出:“要见大太太一面儿,委实是难于登天的……不然奴才入府已有一段日子,也不会这个时候才迟迟过来。”
这个答案是不曾出乎意料的。大太太又道:“你千方百计要见到我是为什么?”顿声侧目,“你大可以自己在府里想法子帮我脱困,又为什么一定让我知道你的到来?”她并非诚心刁难,实在是瞧着这女孩子觉的实有一段眼缘,故而有意逗她一逗。又兴许是经久没有同人说过话了,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会说话,故而此刻瞧见这么个女孩子就觉的亲昵,就想多同她说说话儿。
不过,这女孩子实有一张酷似她年轻时候的面盘,特别是那眼角眉梢浮动着的一抹神韵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的不能言喻!这倒令大太太惊奇,心道着面容相似倒还可有,但一个人的举手投足、神韵气度当真也是可以临摹的?可见她的父母在这女儿身上是花费了极多心思,竟将这女儿教养的与她大太太这样贴近!
凤凤有点儿发慌,她辩不出大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道着莫非她起了怀疑?抿唇定神,斟酌着道:“因要告诉您,希望会有。怕您丧志。”又补了四个字。
这话惹得大太太陡然发笑:“丧志?”她抬目玩味,勾唇薄讪,“若是丧志我早便丧志了……”也觉的没了意思,不再说下去。
凤凤心中隐动,旋即蹙眉、神色声息轻软且急促:“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帮助您。”敛眸微侧目,放缓了些语气,“我进万家已有一阵子了,但一直在摸爬滚打、摸着石头过河……莫说帮助您的法子我没有寻到,连我自己也屡次险些丢了性命。”且思且言,隐约有些灰败。
大太太从容淡泊:“但是你并没有丢了性命。”只这一句,不重不轻的语气。
凤凤闻言一定,甫一抬头。
等影中大太太神色有些朦胧,反倒显出那一双眼睛里点染着的熠熠神色:“能一再避过阎王爷耳目的人,我不认为凭借的仅是运气。”依旧气定神闲,这位太太委实是理性而淡泊的一个人,她就那么坐在那里便已经是一种气度、一道风景,不消刻意的浓墨重彩,她的心胸里已经贮藏了天地经纬、宇宙乾坤。
凤凤神绪微僵,大太太这话让她忽有恍然大悟之感,但又觉的自己似乎当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来到万府其实什么都还没有做,如果说她做了什么,那她就只做了一件事而已,即是在巧合机缘下抓住了大少爷万瑾煜的心……
凤凤这边儿愣怔着,大太太抬手拍拍她的手掌,敛目温声:“这行路的事情,我来提点你。”
凤凤循声一抬目,对上大太太这含笑又含睿的眸,心中浅定,即而蹙眉侧首:“请太太明示,奴才该怎样帮助您?”心绪忽而迫切。
借着被涣散的明灭不定的光影波及,大太太浅转了身子,平心定气后告诉凤凤:“你去接近二太太。二太太一定会帮助你……”旋又一回目,眼波剪了秋水、揉了睿智,黑白分明,“帮助我。”停顿后接口补充。
凤凤心绪沉淀,就此记下:“我需要说什么?”稳声回问。
大太太勾唇一笑,微微的,眼底浮动一抹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自信:“你什么都不用说,只凭你这张脸。”抬手将凤凤的下颚挑起来,双目微哂,目光精细的有如审视一件精心雕琢的瓷器。
这氛围让凤凤忽而有点儿不适应,她周身每一寸肌肤都绷的紧紧的、十分的不受用。
但凤凤很聪明,不多的思忖后她心里就依稀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但又似乎不大理解。她有不好的感觉,凭借自己这张脸……
大太太渐渐放开钳制凤凤下颚的素指,勾唇哂笑、双目有些放空:“昔时老三杨姿娴那个贱人巴结我,与我交好。”声音陡变得冷冷的,整个人蜕变的充斥戾气,一如死阴中挣扎、满身怨愤的罗刹,“我本与老二相互不屑,将这看起来乖顺的老三看作自己的人。谁知最后那贱人如此害我、还夺了我正室的位子,让我百口莫辩有苦不能言!”她声音骤利,唇畔一抹冷笑凛凛的泛着严酷的寒,“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二姨太的性子我最了解,她岂能容忍老三凌驾在她之上、入主了青阳院?”目光至此终于回过了些神采,看着凤凤定了一定。
凤凤忖度着颔首:“是,二太太与太太,素来是不睦的。”又稳言补充,“至少从我来时到现在,依稀是能感觉出她们两个的相互针对。”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大太太愈发应了自己心中的忖度,唇畔那冷冷的哂笑变为了讥诮不屑,双眸里噙着的秋色愈发凛冽森寒,“时今二太太若与我结盟斗倒那贱人,她是甘之如饴的!”又是这戾气阵阵、心绪波及的发着狠犹不解气的一句,旋即又甫然定心,瞧向凤凤的时候目光变得轻柔许多、话语也幽幽然如一阵过谷徐风,“这之中,需要你的斡旋。”
凤凤心里一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