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思曼绝食的第三天,梁少钧果然来了。
原以为梁少钧看到自己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多少会有些动容,谁料见面时他的表情与举动都异常冷淡。
原以为他见到她时第一句会说“我听人说你绝食,所以来看看你”或者“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面色虽然平淡如水,眸子里多少会有些暖意,却不想,他一句话也没说,远远站在距离床榻一米多远的地方,好像她就是个沾染不得的瘟疫,轻蹙着眉头,一脸不悦。
记得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他看她时总是这样一副略带着不悦与厌恶的神色。她到底是哪里招惹着他了?!她有点委屈。
“你将外面那些人都撤了,好不好?”最后还是苏思曼开了口,因多日未曾说话,她嗓子有些哑。这一声包含了多少期盼在里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觉得说这句话时,自己都低到尘埃里了,那样地小心翼翼又满怀憧憬。
他不语,皱眉看着她。
她干裂的嘴唇又动了动,低了眉眼:“自从父皇寿辰那日就再没见你,近来很忙么?”
“嗯。”他干干地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
屋里没人伺候,苏思曼瞧瞧桌上那把几日未沏茶的茶壶,神色微黯,吃力地撑起身子,望着他柔声道:“我叫碧玺来给你沏壶茶吧。”
“不必了。你且躺着好好歇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边说着就站起身来,她心里一紧,眼睛一阵发涩,话却是说不出了,走出一步,他顿住身形,语调冷淡地叮嘱了一句,“我近来事务繁忙,不能常来看你,你自己多保重。”
真难得他能说这样的话,她想,一股惆怅萧瑟自心底里升起。眼睛越发涩得很,她侧过头,悄悄擦了擦眼角。待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寝殿门口了。苏思曼一时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翻身下床,也顾不得穿鞋就光脚追了上来。
“你等等!”待她操着那暗哑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到了院中,她都瞧不见他了。
苏思曼一口气没换跑到寝殿门口,神色十分焦急,正要拔足奔出去,身前突然多了两杆霍亮霍亮的银枪,她一急倒是忘了,外面有奉命看守着她的人,寝殿大门那道线于她而言便是禁区,跨不过。
“你们放手!”苏思曼急得大喊,伸手去推那两杆挡着自己去路的障碍物。
“放手!让我出去!梁少钧,你混蛋!你怎么这样对我?梁少钧,你混蛋……梁少钧……”她终于哭了起来,挣扎的两只手也无力地停了动作。
两个侍卫对望了一眼,心里没主意,又齐齐望向已经到了庭院入口处的太子。
听到她的几乎破音了的绝望的哭喊声,那道笔直的颀长的,秋风里显得分外单薄的身影微微一滞,他终于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他的一向就苍白的脸色更比平日惨淡了些,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那两道英气的剑眉微微蹙结。他就隔着飒飒秋风静静看着她,一双深水似的眸子黑得不见底。
“放开她。”薄唇微启,他终于还是下令让他们放开了她。
她几乎是踉踉跄跄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她摇晃着他的手,哀哀地泣:“你为什么要幽禁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他几乎没犹豫,直接抽开了手。
“我什么也没做!”苏思曼擦擦脸,硬声回道,斩钉截铁地。
他只阴着脸看着她,并不作答。
“你将这些监视我的人都撤了,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她手一指近旁的侍卫,果断而坚决。
“无理取闹。”
他淡藐地看了她一眼,那眉峰微抬的一瞥莫名地激怒了她。
“你到底撤不撤?”她心底有股邪火一触即发。
“我这样安排都是为了你好。”看到苏思曼那张泪痕犹在的脸,他心里突然一软,柔声道。
这罕见的柔和令她积了满腔的邪火顿时发不出来,她有些发懵地看着他,又是凄哀又是无奈,问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杏儿,你听我说,有人秘密告发是你伙同一干贼人在团圆节那夜将夏将军一家掳走的,这事母后十分重视,下令要严查。如今事实真相尚且不甚明了,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你免遭贼人加害。杏儿,若是你没做,我一定还你一个清白。相信我。”他握着她的手,面上十分郑重。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邃的闪着智慧光芒的眸子,脑子里有些糊涂,心里却是完完全全信了他。他的略显低沉的嗓音和幽沉如水的目光都自然而然有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在这个地方的依靠,她没理由不信他。
又是一桩陷害,她连夏守义都不认识,怎么会掳走他一家人?再说她也没本事干这样的大事情啊!他一定可以查出事实真相还她一个清白的。
这些离谱的指控倒是有一件是真的,那就是告密的人提及苏思曼穿了那个倒霉的夏小姐的衣服。这个确有其事,苏思曼那夜出宫时穿的衣服正是从一位鲁莽的小姐身上扒下的,苏思曼当时怎么可能想得到被碧玺打晕的那位紫衣小姐是夏守义的女儿呢?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会发生什么绑架事件,到头来还要算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