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拧着眉头给瑾娘诊了脉,许久后才收了手说,“夫人受惊过度,才会烧热。我这边开些药,稍后煎给夫人吃就好。另外再开两剂安神汤,保胎药最好也吃两副……夫人有轻微流产征兆,这两日最好能安心静养,不然怕是……”
徐二郎眉头拧成个疙瘩,“多谢齐大夫了”,又吩咐青苗,“跟着齐大夫去取药。”
马车中诸人都去忙碌了,很快这里就清净下来。徐二郎抱着滚烫的瑾娘,不时用嘴唇挨一挨她的额头,眸中的神色愈发凝重。
瑾娘这场烧热起的莫名其妙,但身边伺候的人却知道,这肯定是那场噩梦引起的。也因此,徐二郎不敢离开她分毫,生恐她睁眼时看不见他,再陷入那梦境中不可自拔。
长乐三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几个孩子听到消息在外边来来回回,看得青禾和青苗忍不住眼红。
青苗忍不住隔着车厢壁通报了一声,徐二郎打开窗户让几个孩子都过来。
长乐三人上了马车,看到脸庞烧红的瑾娘,忍不住都吸了吸鼻子。荣哥儿更是滚出眼泪,喊了声“我要娘。”
小鱼儿赶紧把他拉住,不让他去抱瑾娘,好似她娘是个玻璃人,荣哥儿一碰就会碎似的。
长乐大些,就问二叔,“齐大夫怎么说的?婶婶情况还好么?”
徐二郎就将齐大夫的话转述一遍,长乐听了却不放心,“二叔,让我给婶婶诊诊脉可以么?”
小鱼儿不等父亲开口,就忙不迭丢开荣哥儿,把长乐推到跟前。相比起齐大夫,她更相信姐姐的医术。前几天她便秘,姐姐一剂药下去就给她解了难。由此,本就推崇长乐医术的小鱼儿,愈发觉得自家姐姐医术高超,无所不能。
徐二郎见状也点了头,“好”。
长乐谨慎的给瑾娘诊了好一会儿脉,最后得出的结论和齐大夫诊断的一致。婶婶确实是因为噩梦惊厥引发的烧热,同时因为过度惊吓,胎像也不稳当。
她又看了看齐大夫开的药方,虽然中规中矩,但是确实对症。她倒是颇想在药量上做些改动,但这毕竟攸关着婶婶的身体和腹中的弟弟,她也不敢贸然下手,所以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最后长乐牵着依依不舍的小鱼儿和荣哥儿离开。
瑾娘这一病,长乐且不说,小鱼儿和荣哥儿确实稳当起来,再不像之前一般闹腾不懂事了。只是看着孩子忧心畏怕的表情,徐二郎也难受不忍。等马车中安静下来,不由一边吻着瑾娘,一边说“你最是心软,对外人尚且硬不起心肠,那你又怎么舍得小鱼儿和荣哥儿因为你时时哭泣?瑾娘,你快些好起来。”
天黑时瑾娘情况略有好转,而此时前去驿站探查情况的浍河也回来了。
浍河带来的消息是,“那驿站依山而建,山上确实堆满积雪。”且因为此处已经属于辽东属地,气候寒冷,积雪至今还没有消融。那山上的积雪经过一个冬天的累积,厚的测不出深度。不过据驿站的小二说,驿站后边的山脉夏日时不过比驿站高出一半,可他见到的山脉,却足足比那驿站高了好几倍。
不难想象,若是当真雪崩,驿站被积雪吞没完全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不过那小二也说了,从驿站建立到至今,还从没发生过雪崩之事。
是以他问这个问题时,还被那小二讶异的看了好几眼,好似在嘲笑他庸人自扰一样。
浍河将如此种种一言不差的全部转述给徐二郎,末了又说,“属下留了两个人在附近盯着,若是当真有异象,他们会及时来报。”
徐二郎点了头,浍河就行了礼离去。
再晚些徐二郎第二次给瑾娘喂药,瑾娘期间醒了过来,此时她情绪彻底平静下来,烧也退了,除了面色还有些萎靡惨白,看着没有精神,其他倒是还好。
她似乎忘了之前的种种,只是看着徐二郎问,“我病了么?”
“嗯,有点烧热。”他话落音就拿着汤匙盛了药喂给瑾娘。
瑾娘没防备喝了一口,苦的眉眼都皱在一起,“好苦。”
“给你准备了蜜饯,喝完药再吃。”
瑾娘看着再次送到跟前的汤匙,狠了狠心直接接过碗,“我一口气喝了吧。”一汤匙一汤匙的喝,跟钝刀子割肉差不多。反正也是受罪,她一鼓作气把罪受完了,总比这种慢性折磨强。
喝完了药,嘴里被塞进一颗蜜饯。这蜜饯甜的过分,往常瑾娘是不爱吃的,可此时却觉得蜜饯前所未有的美味。
徐二郎见她吃的一本满足,不由轻笑起来。
瑾娘闻声看过去,就见他正看着她。那目光柔的让人心里汪起一泉水,心里柔软的不得了。可他深邃的黑眸中还有些后怕,这让瑾娘的心不受控制的揪了一下。
瑾娘此时已经想起她做了噩梦,又起了烧一事。她想着她昏迷时徐二郎不定怎么担心她,一时间就有些难受。她伸出手,握住徐二郎微微泛凉的手掌,轻声笑着说,“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不信你摸摸我的额头,都不烫了。我感觉现在身上舒服的很,力气也回来了。”
“……嗯。”徐二郎良久才嗯了一声,他唇擦过瑾娘的额头,忍不住又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
辽东的夜晚冷岑岑的,寒气如同摸不着的小蛇,丝丝缕缕的往人衣衫中钻。
外边已经扎好了帐篷,徐二郎却不许瑾娘去住,只抱着她在马车上歇息。
瑾娘很快睡着了,徐二郎看着她晕红的面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一会儿伸手摸摸瑾娘的面颊,一会儿摸摸她的额头,动作轻微,倒也没将瑾娘闹醒。
徐二郎睁眼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正准备闭眼休息片刻,结果天上毫无征兆的响起一道惊雷。那声音震耳欲聋,似乎连大地都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