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后,整个寨子的人都走了出来,想和我攀谈几句,毕竟我是大学生,是走出去的人。
但他们都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有几个老人,嘀咕说我是中魔了,叫村里的小孩不要跟我说话。对此我没有任何表示,因为我是教师,神鬼之说我从不相信。
母亲抱着我痛哭,我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是这个家庭的希望,但是现在,带给她的只是失望。想想看,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该多伤心啊!
我见到父母之后,就对他们说,希望他们把我外婆也叫过来,我想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但父亲一口否决了,说我外婆来了不会有什么好事,劝我去医院治疗,说砸锅卖铁,把家里的牛羊卖完都要把我治好。
我父亲之所在不要我见外婆,那是有原因的。我虽然生在在凉山彝族地区,但我父亲不是彝族人,他是彝族和藏族通婚的结果,被称为‘杂种’。而我母亲却是彝族人。
老一辈的彝族人,非常反对和外族通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父母的结合在当时是被鄙视的。而最被鄙视的是我的外婆。
我外婆是彝族的毕摩,‘毕摩’是彝族的祭司,类似于汉族的神婆子。但彝族毕摩一向都是男性,而我外婆是整个凉山彝族州唯一的女毕摩。听我母亲讲,外婆当年是十里八村的名人,大家对她十分的尊敬。
然而就因为父母的结合,打乱了沿袭千里的秩序,让我外婆备受质疑。就此她被‘推下神坛’。作为一个神灵的象征,她的女儿找了外族人,没有人会容忍她。
从这以后,外婆被视为叛徒,被驱逐到了山里面,一个人生活。受到封建迷信的制约,老人家一年中,只有火把节,才能和我们聚在一起,所以我见到她的机会很少。
我父亲之所以不想我见她,是因为每次她来家里,总跟我讲一些神鬼之说。摸着我的头说自己又是去了阴间,还说我将来必有一难什么的。
这些东西我每听一次,兴趣就会减少一点,伴随着自己书读的越来越多,慢慢的我就很难和她交流了。
不是有代沟,而是我明白唯物主义论,同时作为教师,我不可能去信这样东西的。
只是每每想到小时候我去山里,老人家都会给我烧土豆吃,抱着我指着远处说我将来一定能成大事,我心里就难受。
我哀求父亲把外婆叫来,父亲听后断然拒绝。如此一来,我很沮丧,最后自顾自的,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出门去山里见外婆。
说真的,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想见到她,但就像有一种魔力一样,牵引着我,叫我必须与她见最后一面才行。
见我不听招呼,父亲气的要死,咣的一声,一把将门关上,怒视着我。
我瘫软的坐在地上,看着关闭的门,感觉像是关上了我最后的希望。冷清的屋子顿时变得肃静起来,没有阳光,我感觉寒彻,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父亲气的就骂了我,说我书读到牛屁股里了,不去医院治病,非得见一个神婆子。
他讲的正激动,突然,门嘎吱一声开了,一缕刺眼的眼光射了进来,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烟草黄纸味道。
转头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苍老如同陈钟古墓般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