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苦差事,怎么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突然间,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趣,不想在大离这种地方,竟然也可以遇上真正的高手。
他微微一笑。
好,便算是为我解这旅途之闷吧。
身形一动,人已化为一道风,转眼间掠向极远的山林之间。
林木之中,花草齐动,树木如狂摇摆,枝断叶飞。
不久之后,数十里外一座山上,黑袍老者负手静立,面带着冷漠的笑容望向身后。
“朋友,出来一见吧。”他缓缓说道。“藏头露尾已然可笑,被人发觉却不具现身,更是可笑。”
“我不现身,只是怕你再笑不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回荡于天地间时,能令百鸟止鸣,能令百兽寂静,能令这天地都随着那低沉的声音而低沉。
黑袍老者却不以为意,只是冷笑。
“说大话可不算什么良好的品行。”他说。
“欺凌弱小更不算什么良好的品行。”那人答。
“有趣。”黑袍老者说,“你既然要管闲事,我便成全你。”
说着,他挥了挥手。
之前杀人,就算是杀圣武境的白发老人,他都不曾出手,此时出手,便是给足了对方面子,便是证明对方在他心中,算得上是值得出手之人。
不出手,便可一眼毁尽长街,出手之时,又会如何?
刹那之间,烟火升腾,随着老者的手而起,瞬间燃遍全山。方圆里许之地,全化成了火海,烈焰升腾间,树林化灰飞舞,草木消失无踪,泥地枯为焦土,山石变成赤水流淌。
不知有多少生灵,在这火中顷刻间便成灰而灭。
“挥手间,便是山林寂灭,生灵成炭。”那声音声,依然低沉。“不愧是辛家人。”
“你是何人?”黑袍老者色变,不是因为对方能在这火中不死,而是因为后面那一句“辛家人”。
他自远方的国度而来,他自那高贵的府宅中来,他自那有资格蔑视视间一切强者的地方而来。
但这,是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身后这人,又怎么会知道?
“你想做什么?”他再问。
“我是故人。”那人答,“我想告诉你,既然要吓退对方,出手便要再像样些。”
一挥手,便毁尽方圆里许之地,便令这一方生灵成灰,难道还不像样?
那么什么才算像样?
有一个身影,出现于火中。于是,那毁尽一切的火焰便熄灭,连挣扎扭曲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熄灭。
那也是一位老者,目光平静,双手低垂,静静而立,不散发任何气息。
黑袍老者瞪大了眼睛,在心中想着对方的话。
但就在这时,那位老者握起了拳头,猛地向着空中一砸。黑袍老者本能地生出一种恐惧之心,情不自禁地要运起力量抵挡。
可他却挡了个空。
有一股力量从天而降,却并没有砸在他的身上,而是穿过他的身体,狠狠地砸入了他脚下的焦土之上。那力量渗过山体向下而去,深入山脉之中,深入大地之下,突然间爆发开来,便是雷鸣般的巨响,便是地动山摇。
黑袍老者惊恐大叫,猛地飞身而起,道道武息在身后织成一片羽翼,托着他的身体在空中暂时停留。
大地在震荡,山峰在碎裂,只是在刹那之间,方圆十里内的一切皆数毁灭,仿佛是一个足有十里大小的天神之拳重重捶在了地上,使大地一下沉落,化成了一个十里的巨坑。
坑深入地上,十余条地下水脉失去了阻挡,自裂隙中涌出,慢慢地将这巨坑填满。整个过程极是缓慢,因为那坑实在是太大了。
黑袍老者不是神明,不能飞行,那武息的翼,也只能助他暂时滞空不落,此时,终也失去了力量。
他飘然而落,脚踩在不断上升的水面上,如同踩在坚实的地方上一般。
前方远处,那位声音低沉的老者缓步而来,行于水上,却如履平地。
“您究竟是何人?”黑袍老者声音颤抖。
鼠见到猫会惊惧,羊见到虎会战栗,因为它们都知道,眼前的是可以将自己轻易杀死的真正强者。
那位老者看着他,微微摇头:“我说过,我是故人。”
“故……”黑袍老者盯着老者的脸看,却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
那本应是一张平常的脸,但因为多了数道纵横交错的伤痕,而使那张脸变得极为丑陋,而这种丑陋在此时的黑袍老者看来,可称为狞厉可怕。
“我知你来此为何。”丑陋的老者看着对方说。“我现身,不是为那条街,而是为那个人。”
“哪个人?”黑袍老者问。
“不要装糊涂。”丑陋老者说。
他的脸上伤痕太多,使脸部难有正常人的表情,因此无法看出喜怒。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亦无法听出喜怒。
但越是如此,黑袍老者便越感恐惧。
“您不会是……”他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因此惊得瞪大了眼睛。
“可您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惊呼。
“若非我经历大难险死,那孩子又怎么会受这么多苦?”丑陋老者轻轻叹了口气。“但我仍活着未死,那孩子便不会有事。我当年保得下她,如今,便仍能保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