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话她是听不大懂,好在姑娘伶俐,没再惹了世子动怒,该是能逃脱一劫。
春英不明白,为何样貌出众的男子,大多都是坏脾气。周大人如是,世子爷更甚。就连府上二爷,除了对着姑娘,也是少有给人好脸色。
绿芙不及春英沉得住气,早看得傻了眼。呆呆瞧着七姑娘露在外头白生生一截臂膀,脑子里全是自家姑娘被世子毁了清誉,日后该当如何是好。
被两个丫头震惊到不知遮掩的目光盯住,七姑娘如坐针毡,耳根子微微发烫。顾衍眼梢一瞟,边上那两个还魂似的,四处乱瞄,欲盖弥彰之态,羞得姜瑗更为局促。
正想法子挣脱他遏制,却见这人好整以暇,将她奉上的茶盏,原封不动,递到被他握住的手心。完了全不在意松开她手,复又躺了回去。
“却是好茶,有安神之用。”
七姑娘端着茶盏,慢腾腾递到嘴边。一口一口秀气抿着,莫名其妙就被他赏了吃茶。
安神……当他跟前,遇刺都没这么刺激过。刀子搁脖子上,一抹就过去了。世子反复无常,全是由他性子来。刚才还质问“留她何用”,接着就吓唬“了结她性命”,到了如今,峰回路转,请她吃茶。
安安静静用了茶水,角落那两个比她还乖巧。背心紧贴着挡板,恨不能穿出去才好。
搁下茶碗,手上再无事做,七姑娘低眉敛目,生怕又招他侧目,夹胳膊蜷腿儿,连肩头微微刺痛也没放在心上。
这幅样子看在顾衍眼中,主仆三个,一个德性。略一思忖,抬脚轻扣了扣合着的箱笼。
车里突然就有了动静,三人目光齐齐望去,却见世子手上翻着书卷,厚底皂靴随意磕碰的,不正是管大人怀里,来来去去抱着那玩意儿?
这动作实在不雅,经他做来,却透出股居高临下的雍容。
七姑娘觉得自个儿病得不轻。竟大度到如何看他,都觉举止从容,有种异样的美态。
“喵……”突兀一声猫叫,在姜瑗目瞪口呆,春英绿芙见鬼似的目光中,箱笼抖擞几下,里间突然蹦出只活物,直直往那人脚下扑去。
待得看清它圆滚滚的身子,七姑娘没了方才拘谨,瞪着眼眸,嘴里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可偏偏哽在喉头,如何也不敢唤它。
叫一声阿狸,揭破他截胡十一姑娘的猫咪,堂堂世子,贪墨姑娘家玩意儿,这人会不会又变脸唬她?
没等她拿定主意,对面那人已极为不耐,拎了往他腿边缠磨的阿狸,也不管七姑娘愿不愿意,将它往中间矮几上一扔,指尖拨弄往姜瑗那边儿靠去,后掸掸袖袍,沉声道,“离去时带走。”
姜瑗眯眼盯着阿狸,从没有如此刻这般,理会得深切。
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切因由,全是这猫惹出的祸事。没有阿狸,今儿她也不用被世子“看重”。
一人一猫,生来不对路。七姑娘尚且忍耐,阿狸却明目张胆,一双猫眼绿油油瞅着她,眼看是要发作。
当此之时,男子探手轻压它背脊,狭长眸子一凛,阿狸抖抖耳朵,很快匍匐下来,比兔子还听话。
七姑娘心思繁复,亲眼见了阿狸对他俯首帖耳,低声嘀咕句“软骨头”。偷眼瞄一瞄那人,却见他正好向她看来,眼底浅浅浮着玩味,极淡极淡,很有深意。本能就避开眼去,之后回过味儿来,脸颊不觉就红了……
那个是“软骨头”,她的脊梁骨,好像也没硬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