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英姐姐,小姐这几日像是不怎么欢喜。那嘴角是笑着的,眼睛是笑着的,可如何看都觉得牵强。崔妈妈说这叫什么来着?对了,便是‘皮笑肉不笑’,不是个好事儿。”
绿芙蹲在水井旁,高高挽起袖口,一手握着捣衣用的枣木杵子,另一手抬起来用手背揩干额头的汗水。天儿热,稍微动一动便是满身的汗。单薄的布料濡湿了贴在背上,膈得人浑身不舒坦。
为着能让一旁转着轱辘打水的春英听清她说话,刻意停下来,抬头冲春英招呼。
“半吊子,瞎胡说。那话是骂那些个小人心口不一,坏心眼儿的,怎么能够用到小姐身上?”春英微微喘着粗气,抽空回头叫她来帮忙。
绿芙嗳一声,说错话也不是头一遭,全不以为意。呼啦一声站起来,湿哒哒的手在围裙上里外抹一抹,这才发现另一手还拿着捣衣的杵子。正要放下过去帮手,却见冉姑娘屋里香萝过来。手上还抱着个木盆,看春英打水吃力,盆子往地上一搁,挽袖子抢了个先。
“忙你的去。”说罢与春英一道,将满满一桶井水抬了出来。
落地时候水花在桶里荡一荡,溅出来,清清爽爽洒了一地,也不怕湿了衣裳。这时节,正热得脑门儿都在冒汗,身上沾了这沁凉的井水,反倒觉得通身爽利。
春英支腰站起身,笑着道了谢。见冉姑娘屋里另一个婢子滨菊掀帘子,也跟着出来,便猜想冉姑娘这会儿也歇下了。
“春英姐姐跟绿芙也在的。”滨菊手上捧着装澡豆的匣子,招呼了人,便唤上香萝,两人回身又去打水。
都是抽这空当给自家姑娘浣洗衣裳。洗干净了晒院子里,日头底下小半时辰便能晾干。盛夏里头,就这活计最讨丫鬟们喜欢。既凉爽,差事儿也容易。
不像寒冬腊月里,那时候搓衣服,三两下就能冻得手掌发麻。若是皴裂了口子,只稍微碰一丁点儿冰水,那是火辣辣钻心的疼。能折磨得人狰狞着脸,连连抽气儿。
四个丫头凑一块儿,说起话来自然就热闹。
绿芙将洗好的纱裙往春英面前朱漆盆子里一搁,从身后笸箩里摸出一只月白的绫袜。随手抹一把澡豆,很是利落在手里搓洗。
“咦,这澡豆的香味儿真好闻。”身旁滨菊皱鼻头嗅一嗅,“莫不是里面添了麝香?”
澡豆是个好东西。凡夫俗子,天潢贵胄,平日里都离不了。不同只是权贵人家使的,里头添了许多上好香料。讲究些的大户人家,只一味香料,便能抵寻常五口之家一年的口粮。
如麝香这样儿的,更是寻常难见。搁京里都是抢破头的上等货色。滨菊不想自家姑娘出自将军府都没能用上,倒是这出身寻常的七姑娘,平日瞧着凡事儿不出头,用的物件这样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