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国寺小住了十余日,这期间海弦每日除了陪予妃逛逛山头,听听汝伯渊诵经,便是跟着小和尚们一起嬉闹。临走前一日,几个小和尚围着她纷纷送上礼物。其中一名小和尚将一截红绳塞到她手里,坏坏地笑着说:“他们的礼物再好,也比不得它。”
海弦看到那截红绳,猛然一惊,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有一天晚上,甫翟哥哥悄悄跑来找方丈,大概是想吓唬方丈,走了屋顶。我拿灯笼吓唬他,他从西面的屋顶跳下来跑了,我就捡到了这个。”
说到最后,海弦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她将小和尚拉到一边,细细叮嘱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同方丈说,要是方丈知道了,一定会责罚甫翟哥哥的。”见小和尚懵懂地看着她,她无奈叹了口气,肃着面色警告道,“要是你告诉了方丈,以后我过来,只给他们带好吃的。”
小和尚怯怯地点了点头,海弦又问:“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他连忙摇头:“那天我正好如厕,没有旁人看到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把多余的糕点亲自分给小和尚们,便随予妃上马车了。
予妃见她不住地朝小和尚们挥手告别,笑道:“你很喜欢这些孩子。”
海弦点了点头,微微激动道:“她们天真烂漫,好骗又不会生气,实在是很有趣。”
予妃掩着嘴笑:“那便****祈祷凌首领早日打下胜仗。”
她先是一愣,随后领悟过来,不由羞红了脸。
予妃忽然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母妃还有没有机会喝你们的喜酒!”
她急道:“母妃说的哪里话!还不快扶一扶木头!”
“是,母妃说笑了。”予妃涩然一笑,轻轻扶了扶车厢璧,便扭过头去,佯装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眶微红。
此行倒是没有辜负了海弦的一片心意,予妃一回到宫里,留在朝鸾宫的小宫女们一个个都称予妃比先前看起来年轻些。予妃的面色比起出宫前确实红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更让宝路欣慰的是,她如今愈发愿意去各处走动了。
宝路每每见到海弦,总是千恩万谢。海弦只是笑盈盈地嘱咐她好好照顾予妃,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自己也说不上来。
甫翟出兵一事已正式被提上议程,袁霍为打大巫国一个措手不及,命甫翟十日之后就带兵出发。在此之前,袁霍以汝明礼身体欠安为由,免了他的一切职务,将他封作了定安侯,可见是真正架空了他。就连阿库也被连累了,原本已是点兵库领卫,眼看着即将官升一级,没成想因为自己的弟弟,被降作了无阶无级的护城军。
阿库被降职后,终于收敛了些许,从前那些追随在他身后的人也都作鸟兽散了。穆圳川同海弦说起这些的时候,海弦并没有因为阿库被降职而替他感到惋惜,相反的却是松了一口气。阿库能在这个时候抽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穆圳川悄悄窥了窥海弦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海弦察言观色,却并不点破,而是道:“我希望从今往后,穆御医能够知无不言。”
他讪讪地点头,将语言组织了一遍,想着如何开口才不会得罪了旁人,又不会激怒海弦。“关于凌首领被戏弄一事,微臣已经亲自查明。乃是……乃是汝明礼的兄长所为。”他迟疑着开口。
她微微诧异道:“可曾打听仔细了?”
“微臣以再三确认。”他再次点头。
他抬起眼,忽然看到海弦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来,整个人也仿佛一下子释然了。穆圳川有些不明所以,论说甫翟被阿库戏弄,她即便不愤怒,也不该是这样的神情。
海弦又嘱咐穆圳川,让梁氏兄弟紧盯着酒楼里的大人物们,便让鹊儿将他送走了。
她从梳妆台的第二格抽屉里摸出一支小笛子,放在口下轻轻吹着,神色有些迷茫,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极要紧的事。往常遇上这样的时候,鹊儿必定不敢进来打扰公主。然而这一次她不得不打断了海弦的思绪,福身道:“公主,刘公公在外头求见。”说着朝殿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今天刘公公传得喜气洋洋的,像是有什么喜事呢。”
海弦“哦”了一声,忙让鹊儿把人请进来。果然看到刘况穿得满身喜气,一件枣红色,袖口掐金线的袍子,嘴角止不住的笑容,比起往日愈发亲切了几分。刘况给海弦打了个千儿,声音响亮道:“奴才瞒着陛下来给公主道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