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她欺负的气急,也学着她的样子去挠她。她边躲边笑,放肆的笑个不停,笑声清亮悦耳。渐渐地,两人互相撕挠,闹成一团。
“喂……”
“我不叫喂。我叫雅雅。”
“雅雅……”
“诶……”
“雅雅……”
雅雅……雅雅……雅雅……
舒雅南猛地睁开眼,房间里亮着一盏淡淡的幽暗的壁灯。迷蒙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天色没亮,墨蓝色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
她的脖颈间横着一条胳膊,一双手臂横在胸前,将她抱着。舒雅南在这个怀抱里转个身,抬眼,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只见宫垣侧身躺着,眼神清明的不像是因为她的动作而惊醒。
“什么时候醒的?”她问。
她心神一紧,继而又问:“垣垣吗?还是轻音?”
宫垣眼角湿润,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应声,“我是垣垣,你的垣垣。”
舒雅南有些诧异的看他,“这么快就从轻音那里夺过了身体控制权?”
“雅雅……”他轻轻吻上她的唇角,“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热爱自己的生命,更渴望拥有这个身体。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舒雅南安心的蜷缩在他怀里。
“你怎么突然醒了?”宫垣问,“做噩梦了吗?”
“不是噩梦……梦里有个小男孩,还有个女孩……小男孩一直不笑,女孩就拼命讲笑话给他听,后来她还恶作剧的挠他痒……”舒雅南的声音如梦似幻,她轻轻说着,微微笑着:“后来小男孩生气了,也开始挠她……然后他们俩闹成一团……”
她问:“你说,这是不是我们小时候的回忆呢?”
宫垣低声说:“雅雅,对不起,我把我们的过去忘记了……”
“不。你没忘。”舒雅南的手指划过他的眼角眉梢,“另一个你,牢牢记着我们的过去……他把守护我当成生命的意义……”
宫垣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后怕,他将舒雅南紧紧抱入怀中,“我们一起把过去的记忆找回来,不要再让轻音独自背负……雅雅,我会守护你,用尽一生。”
…………………………
次日,七点时,舒雅南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睡意迷蒙的睁开眼,推了推身旁的宫垣,呢喃道:“起来,你该走了……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你在这里过夜……”
宫垣起身穿戴好之后,俯身在床边,亲吻她的额头,“宝贝,我先走了。”
舒雅南眼睛都懒得睁开,迷迷糊糊的说,“八点半过来,顺便带上早餐。”
八点多,舒家人陆陆续续都起床了。舒母琢磨着早餐弄什么吃时,舒雅南说,“垣垣等会儿就过来,他会顺便带早餐来。”
舒雅南往窗外一看,后半夜下起的雪,现在还在飘着。外面的世界已经银装素裹。
八点半时,门铃响了。舒雅南忙去开门。
宫垣走进门,大衣上、头顶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在他身后跟了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他们推着几个柜子。舒雅南有点摸不着头脑,宫垣说:“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就叫了酒店的自助早餐。”
他们将柜门打开,端出一个又一个托盘,上面覆着银色圆顶罩子。片刻后,三十余种各式各样的早茶点心,在饭厅和客厅的大桌上依次铺开。
面对父母的目瞪口呆,舒雅南早就习惯了这种风格,摊手,“之前我在剧组拍戏时,他也是把酒店的自助餐搬进剧组。”
舒雅南掸去宫垣身上的雪花,“可是,剧组人多,不会浪费。在家这样就是铺张浪费了。下次可别这样了啊。”
“嗯。”宫垣应声,看着她笑。
一家人坐上桌。舒雅南拿起宫垣跟前的盘子,替他夹了些蔬菜和水果,拿了一块三明治,又勺了一碗杂粮粥。
“不准挑食,这些要吃完哦。”自从那次宫垣住院,舒雅南才知道,他是个要命的挑食者。他嗜甜嗜肉,对五谷杂粮和蔬菜水果,丝毫不感兴趣。自那后,每次跟宫垣吃饭,她都会特别看着他。如果两人吃西餐,决不允许他只吃牛扒,配汤和水果必须吃。
宫垣很听话的吃着,那一脸幸福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在吃着最不喜欢的东西。
舒母失笑:“怎么跟你小时候一个毛病。”
“欸?”舒雅南诧异的看她。
“那时候为了改掉你这坏毛病,我可是软硬兼施,下了不少功夫啊……”舒母说着,表情突然凝滞了。原本轻松的笑意变得牵强,她敷衍了几下,不再说什么,低头吃东西。
饭后,舒雅南与宫垣坐在沙发上,陪舒雅南的弟弟玩三国杀纸牌游戏。宫垣原本不会,在他弟弟讲述了一遍规则之后,很快上手。
舒母由厨房里走出,瞧着几个其乐融融的孩子,不由得忧心忡忡。尤其是宫垣与舒雅南的亲昵,两人的嬉笑打闹,他看着她时那宠溺又依恋的眼神……
她仿佛看到了从前……
那时候,他也是那么依恋她……
有一次,雅雅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活动,半个月的行程。宫垣独自呆在家里,第一天,第二天,他什么都不肯吃,第三天,他开始抽泣。他哭着说,“雅雅不见了……她不陪我了……”
下人们纷纷安慰道:“雅雅是去参加学校的活动了,她不是跟小少爷说了吗,过阵子就回来了。”
可他还是哭。他躲到柜子里,不吃不喝,不停的哭。下人们拿他没办法,只得联系宫母。宫母一个越洋电话打来,对舒母大发雷霆,“把你女儿叫回来!她最重要的事是陪圆圆!忘了你们的衣食父母是谁吗!”
雅雅才参加四天的夏令营,被宫家派去的人接回来了。
宫家大宅里,宫垣饿的奄奄一息,连抽噎都虚弱无力。
雅雅走入他房间时,脸上带有怒意。可是,当她把虚弱的孩子,从柜子阴暗的角落里拖出来,看他半死不活的模样,只剩下了心疼。她陪他挂水,给他讲夏令营的经历,喂他吃东西……他蜷缩在她怀里,手掌始终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那天晚上,她到母亲房间里咆哮,“我讨厌宫垣!讨厌宫家人!我现在连自己的空间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拥有的夏令营机会,才刚开始就这么没了……”毕竟也是小女孩,遏制不住自己心绪的激动,同样哭了起来。她边哭边抹泪说,“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宫家的小保姆,我还得带个小屁孩……”
“雅雅,对不起,是妈不好……”母亲哽咽道:“是妈没用,你那死鬼老爹去的早,看病时还欠下了一堆债,我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还得让你过早挑上生活重担……”
母亲是宫家的佣人,她也是。而她母亲的这份工作还是因为她得来。她的任务就是陪伴宫垣,只要能让他开心让他笑,他们就会有丰厚的报酬。随着宫垣的情况日渐好转,他们的确拿到了丰厚的回报,不会再被债主们逼得走投无路,不会再朝不保夕。
当初,宫母是率先找上雅雅。
她说:“你可以继续上学,但是,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你都得陪着我儿子。”
“你要明白,对你来说,宫垣比学业更重要。”
“只要你用心陪他,让他好起来,不仅你家里的债务不用愁,你将来念大学,出国,甚至你这一辈子,都会得到最好的安排。”
她原本只是个10岁的女孩,但父亲的早逝、家境的窘迫让她过早的成熟,明白生活的艰辛。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舒雅南脑子聪明,性格开朗。在班上就跟假小子一样,与男孩女孩都能打成一片。尤其是那些男孩子们,都特别服她这个班长。她的眼睛格外明亮,笑起来都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机。
进入宫家后,她竭尽全力的取悦宫垣,对宫垣好。他不说话,她就在他身边滔滔不绝的说话。他躲在柜子里,她就陪他一起躲着。他怕黑,她就在黑暗里陪他。他不笑,她就拼命讲笑话,逗他笑。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下,她终于一点点的走入了宫垣的世界。而宫垣变得格外依赖她黏着她。
起初她很高兴宫垣能接受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过度的依赖对她而言,也成为一种负担。比如这次夏令营,作为优秀的毕业生,有幸参与活动,她开心的不行。最后却因为宫垣的一声啼哭,无疾而终……
“对不起,女儿……”母亲眼含热泪,“没让你托生个好人家……害得你小小年纪就得承担这些,自己都是个孩子,还得照顾个孩子……”
舒雅南看母亲梨花带雨的愧疚模样,暗自后悔不该跟母亲抱怨这些。
她马上调整好状态,眨眼笑道:“没有啦,我就是发发牢骚。其实圆圆很可爱,我很喜欢他。”
墙上的摆钟晃动着,发出了九点的报数声。
她朝挂钟一看,马上说:“九点了,我得去陪圆圆,哄他睡觉。”
出房间前,她又冲母亲眨眨眼,“妈,不要在意我刚刚的牢骚哦。”
母亲欣慰的点头。她觉得自己苦难的人生,最大的安慰,最大的骄傲,就是生了这个聪明乖巧又孝顺懂事的女儿。
…………
舒母由回忆里拔出,眼前的画面,犹如时光倒流……
雅雅陪着宫垣玩游戏,两人笑闹成一团。过去这么多年,当他面对她时,还是那么温顺又听话。
他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宠溺,带着深深的依赖。
舒母心中一声长叹:命……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