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宁出宫没多久,仲然便过来了,显然已经从叔宁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果真如伯让所料,他并没有反对,只是哀求徐妙筠:“求皇嫂帮我求求情,让母后和皇兄别处置紫英,她也是个可怜人。”
徐妙筠道:“只要你乖乖的成家立业,和她没什么牵连,自然不会有人去动她。”
仲然红着眼圈点点头,却忽然起身跪在了徐妙筠跟前:“皇嫂,求求您帮我说说情吧,紫英不是坏人,我,我不想和她分开。”
徐妙筠一愣,随即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严厉:“你的意思是娶她为妻?”
仲然摇头,道:“我会听从母后的话娶裴姑娘,可是能不能让紫英脱了贱籍好好做人,我真的不求别的,只要不和她分开便好了,紫英也说,跟着我不计较名分,做妾做丫头都可以。”
见徐妙筠不说话,又急急道:“只要皇嫂见她一面,就会明白了。”
徐妙筠想了想,道:“你也知道魏紫英是谁的孙女,你若是和她走得近了,被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怎么说?今天你把她要过去做妾做丫头,且不说合不合规矩,就是你妻子过门后看了能高兴?你难道还想来一出宠妾灭妻么?”
仲然颓然的垂下头:“是我让皇嫂为难了。”
徐妙筠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是心生不忍,只得安慰他:“如今太后和你皇兄都在气头上,自然不肯松口,等你乖乖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慢慢的把家业立起来,到时候再说这个话也不迟,如今在他们看来你不过是一时冲动,只恨魏紫英对你刻意引诱,哪里还会答应其他的。”
仲然点点头,他固然失望,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徐妙筠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仲然乖乖的答应娶妻让太后和伯让的脸色都缓和不少,徐妙筠问伯让会不会处置魏紫英,伯让道:“我现在已经派了人盯着她,日久见人心,如果真是个好的,改名换姓给仲然做妾也未为不可,若是个奸诈的,也是为了防着她算计仲然。”
说到底,伯让还是心疼这个弟弟的。
仲然和裴家的婚事很快传了出去,大家都跌破了眼镜,没想到太后会看中裴家这种门第的人家,一时间当初怕选不上而没往上凑的人家都暗暗懊悔,他们可比那四品武将的门第好多了。
伯让往西北去了旨意,把裴家一家调回了京城,估计裴家人来到京城也要一段日子,徐妙筠怕仲然做出什么事情来,和他约定好,她答应替魏紫英求情,前提是仲然必须安心等待娶妻,不能生出什么事情来,仲然也爽快的应下了。
冯贞贞进宫和徐妙筠说话的时候也很惊讶:“居然是正四品的武将出身,哎哟,你都没瞧见,那些人家捶胸顿足的样子,都四处打听裴家怎么就入了太后的眼呢。”
徐妙筠笑道:“我也在担心呢,不知道那个裴姑娘是个什么性情,万一跟块爆炭一样,这以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见冯贞贞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心中一动,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总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
冯贞贞倒是没有什么伤心的表情,反而无所谓道:“我这样的还能嫁给谁去?就是我出嫁了,父亲母亲也觉得孤零零的,这样其实挺好。”
徐妙筠道:“这是你的想法,你父母未必这么想,他们总有老去的一天,到时候谁照顾你呢?还是要嫁人,有个终身的依靠才行。”
冯贞贞笑道:“有你,还有囡囡在,我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
徐妙筠看她虽然笑嘻嘻的,可眼神里还是一片落寞,就知道她还没从贺澜生带来的阴影里走出来,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来想去,把前阵子和伯让吵架的事告诉了她。
冯贞贞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满脸惊愕的看着她,道:“你这是要作什么?好好地日子不过,非得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亏得皇上大度,容忍你。”
徐妙筠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脸红:“我也是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罢了。”
冯贞贞道:“我看你是舒服日子过得烦了,非得找点事来折腾折腾。”又关切道:“如今可和好了?”
徐妙筠红着脸点点头:“我也向他赔不是了。”
冯贞贞叹道:“我怎么不似你的命好,遇到这么个好男人,若是有人这么对我,死了也值了,我告诉你,你可别瞎折腾了,让人家受了这样的委屈,也别光陪个不是,绣个荷包啊,做身衣裳啊,可比十句道歉的话都管用。”
看看徐妙筠细腻白嫩的手指,道:“我看你许久没动针线了吧。”
徐妙筠讪讪笑了笑,贞贞说的也对,自己就是舒服日子过惯了,非得找出点事情折腾。
看来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才好些。
冯贞贞走后,徐妙筠便让绣娟开了库房拿出两匹料子来裁衣裳,绣娟笑道:“娘娘想要什么样的吩咐内务府置办了送来便是了,何必亲自动手。”
徐妙筠笑道:“这个你就别管了。”
摸着质地细软的料子,徐妙筠决定给伯让缝制一件寝衣,她特地嘱咐绣娟别走露了风声,打算悄悄缝好了给伯让一个惊喜,绣娟抿着嘴直笑,自然应了。
说起来容易,可徐妙筠能安安心心做女红的时间很少,白天要照顾茂哥儿和效贤两个小魔头,都会走会爬了,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饶是这样也是调皮的厉害。
一会去摸百宝架上的翡翠白菜,一会去够桌案上插着鲜花的花瓶,一会又合起伙来腻在徐妙筠身上,眼错不见一会,不是伸手去拔她头上的钗环就是拉扯她的衣裳,弄得徐妙筠现在都不敢戴什么首饰。
到了晚上,两个孩子睡了,又有伯让来纠缠,本来就是年轻夫妻,前阵子又吵架,如今小别胜新婚,伯让每晚都是一副索求无度的样子,徐妙筠精疲力竭,一夜睡到大天亮,还没睁眼两个孩子又醒了。
唯一的一点空闲时间便是午睡时候,两个孩子睡了,伯让也在承德殿批改奏折,徐妙筠便趁着这点功夫抓紧把衣裳裁好,再慢慢的缝制。
因为是寝衣,并不要求什么华丽或者精致,而是以舒服为上,徐妙筠便只在衣摆上绣了两只小小的五彩鸳鸯,绣花的地方不多,缝制起来也快了许多,徐妙筠花了五天的时间,利用午睡的时候把寝衣给做好了,待伯让晚上沐浴的时候特地让小太监送了过去。
伯让果然十分欢喜,这寝衣裁的很是合身,就是衣摆上那两只小小的鸳鸯显得有些滑稽,而且徐妙筠也没有用伯让素日用的明黄色的锦缎,而是用了质地柔软的月白色的雪缎,可伯让仍然爱不释手。
尤其是那两只鸳鸯甚合他的心意,他特地嘱咐管着他衣裳的小太监,要每天穿这件寝衣,徐妙筠笑道:“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缝制一件便是了,你这样,别人还不得笑话你没见过世面啊。”
伯让笑着抱住她:“我就是没见过世面,他们还敢说什么不成?”又去摸徐妙筠的手指:“做这一件便够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不缺衣裳穿,倒是把你累着。”
这一晚,伯让尤为热情,徐妙筠耍着小性儿,还不如不送他呢,到最后吃亏的反倒是自己。
裴家是在十一月底到达的京城,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王迟那样的事情,伯让特地下了旨意,把裴勇调到京卫指挥使司里去,裴勇的三个儿子也都一齐在军营了历练,至于裴勇在西北的职务,伯让也一早派了人接任。
徐妙筠很快便见到了裴太太和裴姑娘,如果说泰宁的婆婆王夫人是一株名贵的牡丹花,那裴太太便是路边的野菊花,许是常年在西北的缘故,裴太太皮肤微黑,还有些粗糙,再加上上了年纪的缘故,显出一股老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