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娘心疼地揽过了眼前的小女孩,伸手抚着她柔顺的细发,轻声安慰。
无论一个人活了多大的岁数,要离开生长的故土总难免会惆怅伤心。更何况林霜儿失掉的记忆也许会随着离乡后的山远水长,更加困难地无法找回。
“我们先跟着萧十七上洛京,待你的脸被治好后,我带你回我的家乡霍城好不好?那儿与新阳一样有山有水,绕城的桃花溪每年春天都会浮了一溪的花瓣,坐在溪边淘米洗衣整个人从头发丝到指甲缝儿都会染上香气……”
成熟妇人宽慰的语音渐带上了些软糯呢哝,沉浸在对故乡回忆中的林菀娘双眸晶亮,心头暗自生起了一个决定。
菀娘二十出头就丧夫寡居,又没能保住独养的女儿。原本依着家世出身,若她想改嫁,家中自会为她再觅了良婿。只是少年结发的恩爱,她丢不开,索性就避了家人的关怀独身北上。
萧承煦生而无母寄养道观,他家中长辈选了知根知底的菀娘跟着,也是想在他身边有个年长的妇人充作看妈似的方便照顾。
只可惜萧承煦不仅身份独殊,而且耍毒弄蛊的爱好更特殊。待等他初初懂事就兴趣盎然地玩起了蛇蝎,根本就不需要菀娘的温柔相护。
现在萧承煦已经十四了,这一次回返洛京之后,他的亲长应该会接他离开玄清观也会给他配了更为得力的从人。
已萌退意的菀娘想回家了!还想着把眼前同样身世堪怜的小姑娘一道带回家去,若霜儿的脸能治好,就给她在霍城找个好人家。若是不成,娘俩儿相依为命过一辈子也不错。
菀娘身上带着与母亲仿佛的淡香同样让霜儿眷恋,但她明白若是要报了血仇,她就根本无法过上菀娘描述的那种美好日子。
霜儿依在菀娘怀里,暗掩住了眼底的哀伤轻轻地点了点头。
“案卷名册,霜儿已整得很好了,到时我直接移给安仁堂的王娘子。你的衣裳都是临时凑凑改改,要北上穿着也薄,就带两身换洗的就好。船行靠港,我去给你买了全新的布料做了好的……”
拿定主意的菀娘心头舒畅,放开霜儿站起了身,风风火火地忙活起来象是立时就要登船出发似的。
“菀姨!”,立在一旁的林霜儿轻唤了声,待菀娘停手回身看着她时,才小心地问道:“菀姨,若我们离开新阳,那个丢掉的药盒怎么办?”
“那个……哎呦!我忘跟你讲,已经找着了!”,菀娘弯着眉眼爽快相应。
找着就好!心底落下一块大石的林霜儿松口气,接着细声问道:“柳红姐姐现在如何?”
被药盒事迁累的冬妮只是移出了西前院,就搬在隔邻的一间屋子。菀娘曾说过待等疫营散时,若有冬妮的家人来接她,核验了身份自会让人将她领走。
虽然这几天,冬妮只要一见了霜儿就黑着一张脸,从不肯跟她再说一句话。但能确定无辜受了牵累的小姑娘平安无恙,霜儿已然心足。
但柳红的去向,霜儿却一点不知。
“问她做什么?”,菀娘肃了脸色,哼声道:“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偷儿!”
即便是偷,也是因为自己故意让她偷着的。
霜儿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菀姨!其实失盒之事错得最多的是我。若是我不持宝现于人前又粗心大意未尽保管之责,根本就不会给大伙儿添了这么多麻烦!论起柳红姐姐的错处也是由我而起。”
菀娘俯下身子认真地看了看霜儿,笑叹道:“霜儿!你的娘亲应当是位极善良的女子。”
霜儿带着淡淡的哀伤垂下了眼帘。
在她心目中娘亲叶丹华当然就是世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她在母亲膝下长到十二岁,自小听到的教诲也都是大道为敦,诚善修心。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善良和气的娘亲会无缘无故枉死丧命?总不成这世道就是这样残酷地要抹杀了好人的存在,人必须要狠要坏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菀娘情知方才的那句感叹勾起了小姑娘的哀怨,忍不住更温柔地拉住了霜儿的手,温言开解道:“任谁做错了事都要自承担了后果,但也不能总把别人的错处往自个儿身上扛。柳红性命无恙,稍受些小惩大戒也是该当的。”
其实那晚因为正赶上霜儿闻毒昏迷,菀娘也就没有太多地关注了被独囚在暗室中的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