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公鸡报晓,准时将黄辰从梦中唤醒,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直欲裂开,口里干渴厉害。昨天酒宴上与王永喝酒喝得太凶,最后连怎么返家都记不清楚了。
黄辰揉着头勉强坐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心里一惊,手摸向怀中,发觉银钱还在才松一口气。这可是他拼了性命赚到的血汗钱,如果因为醉酒遗失,他哭都没地方哭去。大脑仍在向他传递睡眠的讯号,黄辰丝毫不理,用力拍了拍脸颊,振奋精神,跳下床走出卧室。
如往常一样,他率先打一趟劈挂拳,此拳法招式大合大开,合如伏炮,最是刚猛无俦,他腰间有些小伤,为防止扯裂伤口,是以相较平时留了几分力。打完拳,黄辰又取出枣木棒,练起枪术,不过仅仅挥出几击便停了下来,拄棍于地,若有所思。他是提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且不止一个,静静回思昨日与对手交锋的种种经过,他发觉用到的招式寥寥无几,攻之刺、砸,守之卸、格,四五招而已。那么,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循规蹈矩的练习枪法套路?只需专精常会用到的招式即可?
半晌,黄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暂时想不明白,干脆置放一边,遵循套路,一丝不苟的运转大枪,将数种枪法皆是练上一遍。
感到腰间越来越疼,黄辰不敢逞强,提前收功,此时哑妹尚未做好饭菜,在厨房忙得团团转。他探头瞧了瞧,发现食材丰富,有鱼有肉,不由一愣,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哑妹的回答令他哭笑不得,亦大感汗颜,原来昨日他喝多了,回家后发酒疯,嚷嚷胡家宴席才叫人吃的东西,自己平日吃的全是猪食。张氏又好气又好笑,念他平安归来,又负伤在身,便随他的意,杀掉一只母鸡,另从邻家买来几条肥鱼,给他做一顿丰盛饭菜。
看着哑妹抿嘴窃笑的样子,黄辰无意识的搓搓手指,内心干笑道:“脸丢大了,我记得我的酒品没有这么差劲啊。”之后走进东屋,面对张氏时他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直到想起怀中的银两,全部取出递给她,口中说道:“阿妈,此是我昨日分到的银钱,你且收好。”
张氏仔细数了数,足有四两五钱,面上露出惊讶道:“为何会这么多?”黄父在世时也很少会分到这么多。四两五钱是个什么概念?省一省,足够家人半年用度。
黄辰笑着回道:“二爷不是抢到一条大船么,所以多分了些。”
母子说着话,饭香慢慢飘进屋子,黄辰帮忙端饭菜上桌,心道:“这才是正常人该过的生活嘛!每日稀粥、咸菜、清水煮鱼,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为阿妈和哑妹分别夹一块鸡肉,他端起碗把米饭扒入口中,对着诸菜肴下筷如飞。因调味品稀缺,饭菜味道清淡,他却吃得有滋有味,他本就不是一个口重之人,而且哑妹手艺不错,清清淡淡挺好。
饭后,黄辰横穿大半个村子赶到赵家,见赵妻背着孩儿蹲在地上洗刷碗筷,问及赵弘毅,知他醒来,当即转入主屋室。赵弘毅倚着墙壁,面上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赤裸的上身几乎缠满厚布,披着外套,正借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的光线看书。
看书?没错,赵弘毅确实在看书。
黄辰大感惊奇,他以为赵弘毅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没想到他竟然识字。仔细一看他手中陈旧的书皮,口里一字一字念道:“练兵实纪……”虽然字是繁体,但和现代简体字差别不大,他准确辨认出了书名。心道:“兵书?大明这么牛?连海盗都看兵书?”…。
“你识字?”赵弘毅微微露出讶色。
“……”黄辰闻言脸色顿时一黑,暗道:“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好不好!”把自己从上到下细看一番,心疑道:“难道我很像文盲么?”答案毋庸置疑,今生黄辰识字不超一百,和文盲没什么区别。他随便找一个幼时偷听学堂先生讲课的理由,搪塞过去。
赵弘毅不疑有他,点点头,向他解释道:“《练兵实纪》是戚少保戚大帅所著之书,数十年来谈兵者皆遵用,莫有例外。”
“戚继光写的兵法?”黄辰更加好奇了。
谈起戚继光,赵弘毅一点也不像他平常的样子,滔滔不绝,眉飞色舞,一副“只恨晚生数十年,无缘帐下听用”的模样。问题是,以他胆小畏死的性格,真投到戚继光麾下,怕不出三五日便会被砍头示众,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