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玉是在银蟾初落，天边露出微明的时候敲开了云姨的房门。

云姨窸窸窣窣了一阵子，打开房门，半眯着眼，一脸迷蒙，看到衣衫整齐抱着箱匣的红玉，面色顿了一下，依旧朦朦胧胧，把她放进了房间。

云姨朦朦胧胧，梁红玉却一直觉得，她永远都是这楼里最清醒的一个，永远都是这楼里人最后的倚靠和底牌。

云姨随手把外袍丢在床上，挑亮了灯笼，才剔着指甲瞅了一眼红玉，“说吧，大清早的，有什么好事？”

“云姨，我得离开云楼了，这是赎金。”红玉把箱匣往桌面上轻轻一搁，也不落座，敛了首立在凳子边。

红玉隐约能够察觉，云姨也是正经人家出身，乱世入了娼籍，因为不愿意嫁出去从妾，守着一份自骄，硬生生的熬到了现在。这样的身世，难免对同样遭遇又烈艳的红玉多了份怜惜，也就一直似有似无的照顾了大半年。

云姨斜倚着床，风情万种，眼睛都没抬一下，“跟那么小兵？叫什么，韩世忠？”没有任何意外，云姨一句话戳到点子上。

“只是跟着韩将军做个婢子而已。”

“哟，他一个小小的承节郎什么时候又成了韩将军了，说出去莫叫人笑话，这京口一代名姝，竟然要自掏腰包给自己赎身，就为了给一个承节郎做婢子。”

云姨转了个身子，原本媚着的嗓子一下子尖锐起来，“梁红玉，我看你够糊涂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妄想着在昨晚的大宴上刺杀童贯！你想过我没有，要是童贯死了还好，没死怎么办？！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