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晚饭在院子底下的皂角树下吃的。
花费白瑛一下午心思的金桂小饼颇得王渊的喜欢,王渊酒酣耳热之际,一口塞了个小饼,冲着白瑛夸赞道,“白娘子,你这手艺绝了!这饼外壳酥脆,偏巧里面软糯清甜,实在是妙!我看今儿宫里头宫饼都比不上你这手艺了。”
夸完白瑛,王渊一双油腻腻的手便搭上了韩世忠的肩膀,“韩兄弟!你可是好福气呀,哪像我那家子,闹哄哄一片,还得跑到你这里来躲清静!”
韩世忠正仰头喝酒,哪禁得起王渊大力一拍,一下子呛了好大一口,咳嗽几声。
身侧的白瑛今日在穿着上暗暗的下了功夫,上身一件湖绿的绣花棉襦,外头罩着一点枣红的褙子,这两件衣服都是白瑛十几年前添的嫁妆,新婚那会子穿过两次,便没舍得穿,一直存到现在,翻出来穿的时候,因为身材的发胖,她煞费苦心的改造了好几宿。
这一切,都是为了——韩世忠从军多年,头一遭留在家里过中秋。
这样一想,她颇为怨念的瞥了一眼喝大的王渊。她帮着身旁呛酒的韩世忠顺气,复又捏了袖口细细的帮他擦去酒渍和小饼碎屑。
韩世忠侧头对着白瑛一笑,笑容里带着酒意,痴痴傻傻,让白瑛愣了好大片刻。
对桌的红玉捏着小饼,正巧抬头看着这一幕。瞧着白瑛显而易见的羞赧,红玉立马挪开自己的视线,月亮渐渐地就升上来了,黄黄的,薄薄的,像是玉色缎子,又软又柔。宝积坊里的各户的小童聚在一起,在各巷穿梭嬉戏,外头的夜市也闹嚣了起来,笙竿之声遥遥淼淼的穿到了这阔天的小庭院。
此情此景,红玉再次偷偷瞄了眼对桌的两人,她想起,那些年复一年的团圆中秋夜,母亲早早张罗一切,得到的也是父亲这般温柔的肯定,而她和阿哥,对视之间,是玩味的调皮。
红玉的笑容还没爬上嘴角,她的心就钝痛起来,哪晓得就是一个眨眼,父兄断头而死,母亲吊死在凄厉的北风中,而自己,为了复仇,成为了寄人篱下的,为他人误解的“猖妓”。
月色有些冷了,红玉侧开头,看向身旁的皂角树,树后的动静一下子就分散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