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虽然嘴笨话糙,但是那道理和事实却不容置喙,引得悠然倚在一旁的李师师和沉思的九思都变了眼色,就连红玉,听到他这话,心里好大一声咯噔,不可置信的看回韩世忠。
“你瞧瞧你刚才那会儿,又是扯嗓子吼人,又是拍桌子撒脾气,这多好,整个人都活气了不少,这人活得热闹一点,可不是要畅快的多?”韩世忠看着红玉眼睛的光芒被他一点一点唤醒,很是高兴,趁着红玉松了下来,他赶紧抓紧机会添把火,剖白自己,“我自个也知道我自个没啥用,真要和那些靠耍心思吃饭的人比,我都得被那些弯弯道道给绕晕了,哪还晓得动脑子,反倒是拖累了姑娘,这回可得靠着姑娘随了我回去,督促着我改,成不?咱两有商有量的来,咱不说挣个宰相状元,咱杀了那阉狗,弄个堂堂正正的好日子,那还不容易?”
最后的语气里,带着武夫独有的洒然和大气,红玉本沉浸在韩世忠先前对自己的评价上,一下子又被攫住了深思,她眼睛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心里异样感十足,眼前这个男人,好似…好似…爹爹嘴里那需要灌注钢汁,千锤百炼的衮刀一样,一点点的显现锋芒。
青花瓷灯好似转了个圈儿,轻轻柔柔的晕黄凿刻出韩世忠锋利深刻的五官,红玉心砰然一动,赶紧低下了头,娘常说,“月下不看女,灯下不看郎,”还真是要人命。上一次也是,狭小的韩家厨房,这次同样,一跟夜灯沾上了边,不由得让人想起了诸如“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美妙诗句。
她瞧着那韩世忠,心里就开始跟擂鼓一样,动荡不停。
红玉初尝这般懵懂的感情,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
韩世忠自认为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又殷勤无赖,又耐心温柔的等着垂头的红玉给他一个答复,眼前的小娘子,美好的不像话,美好的让他即使知道配不上,也不愿意放手。
现在配不上,我韩世忠就挣个漂亮的出来,配上这梁红玉,那还不行?!
坐的近的这两人,皆是一肚子算盘,倒是惹得李师师看不下去了,“哎哟,这话酸的,要是再演下去,你俩一个就是杨贵妃,一个就是唐明皇,日子过出磕绊了,贵妃气得搬回娘家,皇帝纵使生气也舍不得,还得不要面子追出宫去要人!”话一说完,她还不嫌添乱的瞅了下九思,希冀得到他的肯定,“这清俊的小伙计,你来看是不是这出戏?”
九思敛了宽袖,别开头,冷哼一声,不答话。
李师师也不觉讪讪,看着嗔怪又脸烧的厉害,极力欲反驳又说不出话来的红玉,笑得更是舒畅,“听了半晌儿,总算是听明白了,我瞧着这韩大人是个明理儿的,红玉娘子,他这话,你该听!”
上流的那群人伺候多了,李师师对这档子风情一眼就瞧透了,偏巧她又是一个通透利爽的人,不扭捏作态,也不喜矫揉造作,她拿了花盆处的剪子,上前把素青桌布上的青花灯盏剪亮了些,转过头看这在场的三位,收起了轻盈的语气,说道,“红玉娘子,不是我不留你,我这地儿,你还真呆不得。”
李师师一说完,看着她沉重的表情,红玉心里就通透了,她暗自捏了捏手心。
“今儿你在宴会上刺杀童贯,实属失败,你能保下命平平安安的回来,也算是你父母在天有灵。”李师师抓了红玉的手,帮她顺了顺掐红的掌心,“说句泼你冷水的话,就算我今儿去的合适,把戏给演了,虽然你能为父亲正名,但是官家也不会拿童贯怎样,那阉狗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一样要被他给害了你能解恨?”
“更别说,我今儿赶去迟了,那出庸官杀良将的戏说什么也不敢演,一演,你刺杀他的身份就暴露了,童贯那人,哪是那么容易就扳倒的?少不得回头害了你…..不用回头了,我就怕他现在开始把你给查出来….”李师师迟疑了一下,“我这里,都是有官家眼线的,相比你们来之前也晓得有禁军守着这楼,官家得了我歇下的消息,才会撤人,要是红玉你留下来了,就怕那些人查出端倪….那官家的人…还不一定是官家的,这话你可懂?”
红玉咬着内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韩世忠长吐了一口粗气,又给自己灌了杯茶。而九思,把隐晦不明的视线投向挽起的吊窗外,一轮冷月直直的倒映进他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