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鑫自从袒露心思之后,就如同翻过身的刺猬,把弱点露出来任人宰割,却没想到意外地得了谢怀源的承诺,心里竟有种转不过弯的感觉,抱着被子呆愣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慢慢想转,然后大晚上的一个人穿戴整齐在院子里看月亮。
她心境难以平复,却又说不上来是欣喜多些还是忐忑多些,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又抬头望了望一轮空净的明月,觉得如此皓月不应该自己独享,又一把推开大力的房门,硬把她拖出来陪自己赏月。
大力打着哈欠双目无神地睁着俩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月亮,实在不明白这玩意有啥好看的。
华鑫坐在一旁深沉地道:“大力,你说,月亮好不好看?”
大力敷衍道:“好看好看。”
华鑫满意点头道:“你觉得我好看还是月亮好看?”
大力:“……月亮好看”
华鑫不满拍着院子当中的石桌道:“哪里比我好看!”
大力努力克制住下垂的眼皮,改口道:“你好看。”
华鑫满意地点头,又指着一丛爬进院墙里的蔷薇问道:“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大力这回有了经验,十分淡定地道:“你好看。”
华鑫得了准信,乐滋滋地挥手放行,然后又在院子里绕了几圈,大晚上的无人相陪,她一个人想闹腾也闹腾不起来,便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回房了,只可怜大力一进屋却失了眠,默默地靠在床上数羊…
华鑫昨晚上翻来覆去睡得不好,今早上起来却跟打了鸡血似的,兴致勃勃地去跟谢必谦请安,一进谢必谦的院子,就遇到了也来请安的谢怀源,她忍不住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脸,发现后者还是一点淡然,只是冲她微微点头。
华鑫不觉有些气闷,原本砰砰乱跳的心脏也消停下来,老老实实地做着规律运动,她撇了撇嘴,跟着谢怀源进了谢必谦的正堂。
谢必谦自从上次被谢怀流气得半边身子发木,这些日子都卧病在床,不大出来,因此华鑫只有请安时才能见一见,她和谢怀源刚一走近,就听见谢怀源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此事不妥。”声音虽轻,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华鑫有些错愕,犹豫着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谢怀源见她停下,便也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同时示意伺候的人先不要通传。
华鑫隔着掩了大半的窗户隐约谢必谦卧在榻上,而郁喜站在底下,似乎是挨了训,眼圈微红,更有些愤懑不甘。她辩解道:“女儿也不过是想多读些书,多学些做人的道理,也不过是为了咱们家争光,免得被人说咱们谢家的女儿不明理,这有什么错?”
谢必谦驳斥道:“你要读书识礼,我自然不会拦着你,可你一开口就要去天宝学苑,让为父如何答允?”他神色很是不满,语气也有些加重:“天宝学苑乃是皇家学苑,专为一众皇子们所设,便是你大哥哥大姐姐过去,也不过是区区伴读,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开口就想去那里听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郁喜自小问他要东西都甚少被拒绝,忍不住咬着下唇,不甘地哭道:“爹爹好偏的心,如今开口闭口都是大姐姐,却不管我的前程!我哪里比大姐姐差了,凭什么皇上皇后,还有那些贵人就那般看重他,凭什么去女学的是她,去学苑的也是她,我就是想不明白!”
谢必谦气得指尖颤抖,气道:“你还有脸提你大姐姐,昨日你因为一时意气害她入水,她大度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如今还开口闭口都是嫉恨之言,你可还知道长幼有序?可知道礼义廉耻?”
因着谢必谦偏她,所以昨日虽训了她几句,但到底也没有过分苛责,所以郁喜也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到底有多严重,仍旧不知悔改地道:“我还道大姐姐有多仁善呢?不也背着我跑来向爹爹告状,也是个小肚鸡肠的!”
华鑫听了一阵墙角,终于听明白了,至于郁喜到底为何想进学苑,她也能猜到□□分,多半是想要为了大皇子,她看谢必谦被气得脸色发白,心里怕再让她说下去,非把谢老爹给气晕不可,于是便扯了扯谢怀源的袖子,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郁喜见华鑫来了,带着几分悻悻住了口,谢必谦看了看华鑫,面色有些歉然,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
华鑫故意装作毫无所觉,给谢必谦请了安,又和郁喜见了礼,才问道:“父亲刚才和妹妹在说什么,怎么我一进来就没了声音?”
谢必谦这次一点脸面也不给郁喜留,指着她喝骂道:“你妹子被你娘和我娇宠过头了,半点人事也不晓得,气量狭小,又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
郁喜哪里听过这等不留情面的话,更何况还是当着华鑫的面,忍不住就流了眼泪,这次谢老爹却是半分也不怜惜她,反而转头对着华鑫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知晓礼数又懂事,郁喜在这上比你差远了,得闲了便好好教教你妹子。”
华鑫心里大骂谢老爹给自己拉仇恨值,福身行了个礼,低低应了声‘是’,她又听谢必谦闲话了几句,转头看着谢怀源清俊的侧脸,见他神色清冷依旧,丝毫没有变化,心中又是气闷,忽的怀疑起昨日会不会就是自己做的一场清梦。
谢必谦又说了几句,便挥手让两人下去了,他又叫来曹氏,估计是要好好管教女儿。
华鑫心里本就没底,现在不由得更加忐忑,却忽的觉得周身一暗,谢怀源不知何时走到她近旁,低声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