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颖,你今天要是走出这家门一步,我们就完了!”青筋爆出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积怨了几世的仇人,而不是同床共枕几年的妻子。
裴颖一声不吭地收拾着自己的行礼,麻木得如同稻草人。
男人猛地冲过来,拽住裴颖的胳膊,赤红着眼睛怒视着她:“你到底有没有心?!”他咆哮,
“沫沫没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沫沫……
仿佛是触动了心底的机关,裴颖的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的泪痕。男人也好似找到了她的软肋,毫不留情地猛戳这个缺口,要让她也尝一尝痛心的滋味。
“都是你,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从来不关心女儿,不关心这个家!现在沫沫被你害死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我当初怎么会选择跟你结婚?你根本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你是机器人,女儿死了你还是只知道工作!”
“今天你要是敢出这个门去出差,我告诉你,离婚!!”
裴颖挣扎了下,可是男人却用更大的力气拽住她的手腕。她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他们相爱三年,结婚五年。那个时候,他说他最欣赏的就是她的这股子拼劲,他说他乐意做她背后的男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后悔了。辛苦工作一天后回到家,等待她的不再是他体贴的问候和可口的饭菜,而是他逐渐增多的抱怨。
抱怨她忙于应酬,抱怨她忽视家庭,抱怨她过于强势……
所有的一切怨气,在女儿沫沫出事后爆发。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沫沫应该满四岁了,下半年就该上幼儿园了。
那天是沫沫的生日,她临时接到出差的通知,不得不在沫沫生日会举办到一半的时候离开。看着女儿不舍的小脸和丈夫责怪的眼神,她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一想到年底的业绩,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走了。
但是她不知道,那会是见到女儿的最后一面。
那天晚上,沫沫一个人跑出了家门。事后,她从监控录像里看到,她的沫沫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游荡在深夜的街上,一道耀眼的灯光照来,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重型卡车撞飞出去,好远好远,最后像破布娃娃一样落在地上。
她的沫沫还那么小,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裴颖从未如此后悔过,如果她那天不离开,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沫沫的死将这个看似安定幸福的家庭最后一层伪装也撕了下来。
她所有的自欺欺人全都化成碎片。
身为父亲的他,那晚到底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会让女儿一个人跑到街上?
她恨,恨他,更恨自己。
没有了女儿,她觉得世界都塌了。她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才能暂时忘记失去女儿的痛苦。所有人都在责怪她的铁石心肠,可是有谁知道她心里的痛?
“裴颖,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男人怨恨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现实,裴颖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直到他心虚地松开了手。
“你……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他‘啪’地一声将裴颖手里的衣物拍落地上,曾经清俊的脸庞如今只剩下自卑与自傲相融合的产物,令人厌恶。
许是裴颖的眼神触及他敏感的神经,他如同丑陋的癞蛤蟆一样蹦跶起来:“当初要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怎么会辞掉工作?要是不辞掉工作,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老板了!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曾经的海誓山盟和无怨无悔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更尖锐的利器狠狠地刺向她的心头,他真的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失去沫沫的那些日子里,每到深夜,她都几乎哭到崩溃。但是在人前,她却永远板着一张脸。而他呢?所有人眼里的慈父,深更半夜却悄悄躲在厕所里给别的女人打电话……呵。
是,她要强,她不服输,她在职场上像一个男人一样拼搏。可是当初,明明是他厌恶职场上勾心斗角,厌恶每日早出晚归,主动提出愿意回家照顾孩子的。如果他愿意承担起家庭的重责,她难道就不愿意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吗?
如今,一切都成了她的错。
沫沫死后,裴颖第一次笑了起来。她的嗓音像是被火钳烫过,低沉黯哑,在空荡荡的屋里显得格外渗人。
“沈俊贤,你倒是告诉我,沫沫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
裴颖直直地看着他,沈俊贤来不及收起脸上的心虚,索性恼羞成怒地推了她一把。
“你现在是想诬赖我?”沈俊贤喘着粗气,“我告诉你,你别想什么歪招!哼,你这个女人,现在是想找我的把柄,好离婚都分点财产是吧?我告诉你,做梦!”
沈俊贤愤怒地在原地转着圈,脚后跟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想离婚?没门!这个家是我的……房子是我的……车子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