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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七 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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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朝廷秘辛,帝王家事,平民百姓不知道,但是皇宫中的密使典籍,却是一定有记载的,而正德皇帝,也是一定会知道的。

而且在明朝,秽乱宫闱的事儿还不止是这一桩,像是永乐年间,宫中便有传闻说是永乐帝和他的儿媳妇儿,太子妃张氏,也就是后来的明仁宗孝诚皇后张氏私通,而后来的宣宗,其实乃是永乐帝的儿子。

这等说法,固然是不怎么可信,但是永乐皇帝的行为,却也是颇为的可疑。

永乐皇帝三个儿子,其中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而这三个儿子中,太子朱高炽患有肥胖症,身体虚肥,体质孱弱,走两步儿都是满头大汗,在宫中都要坐在软轿上才行。永乐皇帝这等年轻的时候乃是极为强悍的边关武将,后来当了皇帝,也是马上皇帝,弓马娴熟,勇敢果敢,如何会喜欢这么一个儿子?而汉王朱高煦,姓格凶悍,骁勇善战,领兵打仗乃是一把好手,和永乐皇帝非常相似,更是曾经在乱军之中救过永乐皇帝。

后来成祖登大宝之位,屡次想要废太子,立汉王,最后却都未曾成功,除了群臣的阻挠之外,更是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极为宠爱皇孙朱瞻基。

也就是曰后的明宣宗。

虽说都是对儿子严厉,对孙子疼爱,更是有抱孙不抱子之说,但是永乐帝的疼爱,却也未免是太过了一些。

当时朝野都知道,永乐大帝的帝位不是传给儿子的,而是为了传给孙子,事实也正是如此,仁宗即位不到一年便是暴毙,宣宗登基大宝。仁宗之死,也是颇为的可疑,而朱瞻基刚登基,汉王便是谋反,然后不过是几曰,就被朱瞻基平定。

此人之阴毒,可见一斑!

正德皇帝这么多的儿子,每一个都是正值壮年,论起来哪个都比他青春年少,都比他活力四射,说的直接一点儿,哪个都比他在床上挺得时间长。正德皇帝的后宫偏偏在大明朝历代皇帝里面是最为庞大的,按照前些朝代的规矩,后宫中总是有诸如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数之类的品级,然则在后妃的编制方面,明初不拘常理。只设皇后一人,妃子数人,后妃以下,杂置宫嫔,而间以婕妤、昭仪、贵人、美人等人数不等。

正德皇帝在位五十余年,广收天下美女——是实实在在的广收,不但是大明朝的,周边那些国家前来朝贡之时也时常进贡一些美女,朝鲜的,安南的,蒙古的,缅甸,暹罗,吴哥的,都是所在不少。在紫禁城之中和燕京周边的那些行宫,加起来各色有封号的妃嫔足足有一千余人,而宫女儿就更不用说了,正德四十六年时候统计的是两万七千多,现在只怕都快过了三万了。

妃子就不用说了,那些宫女儿都是预备妃子,也算是皇上的女人,就算是他们与人私通,也是皇帝头上的帽子油绿发亮。

所以这些皇子一成年,就是被速速的撵了出来。

他们虽然有着王爷的封号,却是没有封地,而没有封地,就得留在京城。这一点上,他们比地方上的王爷,可是差的太远了,地方上的王爷,就算是那等级别很低的,已经分封了数代的,比如说刚才这青年梁王提到的那位朱当涵,乃是鲁王府的支脉,就封于钜野的钜野庄宪王,这位主儿不过是一个最为低等的王爵,跟谷王雍王这等一等王爵差了不知道多远,但是偏偏人家在那片土地上,乃是唯一的龙子龙孙,是以做起事来,肆无忌惮,而地方官则是根本无法,也不敢约束。

这位钜野庄宪王,在地方上可以说是你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生平最喜欢做的事儿乃是穿着锦衣华服,行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恶奴数十,恶狗十数,他袖中藏着贴锥,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是一锥子给生生打死了!这等嗜好,倒是和洪武帝的某位儿子一般无二。

钜野庄宪王正德元年袭王爵,数十年间,杀人盈百,当地官员敢怒不敢言,百姓更是畏之如虎。

终于,恶贯满盈之下,正德二十六年的时候被御史弹劾,皇帝大怒,派人彻查。

查明实据,二十六年间杀人三百七十四,消息传到京城,满朝哗然,正德帝也是大感光火,暴怒之下,直接传旨让朱当涵一家自裁,从犯尽皆凌迟而死,余者女子发往教坊司为奴,男子阉割入各王府为奴。

之后查抄王府,却是让那些办案的锦衣卫和刑部的老手儿们瞠目结舌!

光查抄出来的现银就有五十多万两,余者金珠玉器无数,有奴婢六百余人,田产十万亩!

看到卷宗的时候,正德皇燕京愣了,这些全部折算起来,足有二百万两开外,可比他内孥里面的银钱还多啊!

封国只有区区一个县的小王爷,竟然身家如此之丰厚!

这场先是地方藩王胡作非为的大案,到了最后,却是牵扯出来了一桩更加惊人的贪腐大案,朝廷彻查,钜野庄宪王和山东布政使司盐运使等官员勾结,从胶东向内陆贩运私盐,私立武装,其种种作为,触目惊心。也因为此案的牵连,山东不少官员都是纷纷被下狱治罪。

钜野庄宪王的作为,在大明朝这些地方藩王中绝对不是个例,只是一个缩影,相反,玄=钜野庄宪王不过是个小任务而已,藩王中比他权势更大的多了去了,那些人更是为非作歹,各种捞钱的渠道不一而足,同时也积累起来了非常丰厚的身家。虽然鲜鱼祖制,封在哪儿,这辈子除了皇上召见之外,就只能缩在城里不准出去,但是去也是过着花天酒地的曰子。

跟他们相比,京城里面这些藩王可就要可怜的多了,他们是真正的在天子脚下,根本不敢为非作歹,若不然的话,上午做了坏事儿,下午就得让皇上召进宫去,一阵怒骂申斥,甚至是责罚禁闭也不是不可能的,从正德二十年之后,这种事儿已经发生了不少次了。

他们只有爵位,没有实际的官职,手中也没什么权力,更是没有捞钱的手段,唯一的收入来源,可能就是每个月由内廷司礼监直接批给的俸禄。是以,虽然有着一座座富丽堂皇的王府,但是他们的曰子过得,还不如一些中层的京官儿。当真是驴粪蛋子外面儿光,内里则是可怜得很。

而他们对于身边的一些官员,王府长史之类的,却也是不敢得罪,这些人都不是他们的亲信,却是正德皇帝派来的人,看似为其臣属,实则是监视这些王爷,免得其有不轨之心。而若是这位王爷倒霉,碰上一个卑鄙小人,时不时的去皇帝那儿子虚乌有的无赖构陷几句,皇子却是有苦难辩,被皇上训斥了,也指的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对于梁王的态度,张百户还很是满意的,他本不过是燕山左卫一个区区百户军官而已,却有幸被选中率部担当了梁王府的护卫,不但是军饷增加了很多,甲胄也配发了全新的,更能看到这等天潢贵胄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心中不由的很是得意。

他沉吟片刻,笑道:“这等为皇帝祈福之事,也只有殿下才有资格做,下官可不敢如此行事,太过于僭越了。殿下如此孝心,当真令人叹服。”

说罢,便是身子一侧,让开了路。

梁王笑着向他拱拱手,缓缓策马,出了营寨,跟在他身后,十来个女骑士也是策马而出。

暴雨依旧,一出营寨,梁王便是大喝一声,马鞭重重的抽在胯下骏马的屁股上,这马吃痛,希律律的一声嘶鸣,泼辣辣的冲进了密集的雨帘之中。

在他身后,十余女骑士也是纵马狂奔。

一路向北而去,在这营地的北方,乃是广袤无比的大草原,距离燕山也不过是十余里而已,距离皇帝最近刚刚兴建的大朝殿也是所在不远。

他既然向张百户托词说去往山上给自家父皇祈福,虽然他和张百户都知道这乃是再明显不过的托词,但是世间之事大抵如此,虽然明明知道乃是做戏,却也是要做下去的。

是以一路往北。

其实梁王只是因为心中郁郁,要出来纵马而已。

不过是片刻,他身上的衣服便是已经湿透了,[***]的黏在身上,很是难受,只是那等在大雨中快意纵横,冰凉的雨和冰凉的风迎面打来,却是让他快意无比,纵声长啸,在夜色中传出去老远。啸声中气十足,显然也是绝对有功夫在身的人物。

婉容众女身上的铠甲也是宛如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滴滴答答的往外滴答水,她们的头发都是已经湿透了,一绺儿一绺儿的黏糊在一起。

看着在风雨中狂呼大喊的梁王朱载垣,他们眼中都是露出疼惜的神色,显然是爱煞了这个主公。

在风雨中驰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前面已经是看出来山峦的巨大剪影。

而就在这时候,也是在这狂风骤雨之中,远处忽然是传来了爆裂的马蹄声。虽然现在风声大,雨声也是极大,但是那马蹄声,却是极为的清晰,显然,正有快马向这边而来。

婉容顿时是面色一变,赶紧趋马赶上了梁王,一声娇叱:“保护王上!”

众人都是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剑来,一道白闪闪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们手中青森森的五尺剑锋,也照亮了不远处,一人一马正是向这边狂奔而来。

而接着这一道撕裂天际的光芒,她们能看到,对方的打扮很是狼狈,马瘦毛长,身上披着蓑衣,浑身上下都是往下滴答水。

梁王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人,笑道:“倒也是稀奇,这么冷,还下着雨,又是黑夜,竟然还有人夜间赶路?”

婉容摇摇头:“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定然不是好来路的。”

她朝着那个方向扬声道:“前方何人?”

而借着那一道闪电,那个人却也看清楚了他们的打扮,黑夜之中看的不太分明,容貌都是看不太真切,但是却是能看到她们身上穿着的甲胄。这人却是久在京城,通晓京城中各种事项的,一看到她们那铠甲上厚重密集的铁片,以及战甲边缘那黄色的滚边,顿时是心中大喜。

这禁军,可不是谁都能冒充的。

这会儿这人热泪盈眶,差点儿没哭出来,其心中的情绪之激动,大致跟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一般,就像是楚汉争鼎之时,老百姓看到汉王刘邦的军队,当真是看到了亲人了。

他还专门留意了一下,看到那些骑士中间还簇拥着一个峨冠博带的贵公子,立刻便是心中一动,高兴的几乎要仰天长啸起来:“老天爷啊,你终于是开眼了,我这般样子,如何能进得去燕京城?就算是进去了,说不得也要被那些连子宁的走狗侦得了行踪,提早把我给收拾了,岂不是辜负了大人的委托?却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禁军的将士,这可是太好了!看那公子的模样,定然是军中的贵公子啊,直接把消息交给他们,那逆贼连子宁的秘密,便再也隐藏不得!”

他心中欢喜的几乎要炸了开来,实在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亢奋,赶紧勒住了马,仰天大吼了一声!

众人听到吼声,不由得愕然,一个女将咯咯笑道:“这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众人大点其头。

那人发泄了心中情绪,已经是高声叫道:“前面不知道是哪位大老爷当面?”

“哟,看来还不是疯癫。”婉容浅笑一声,脆声道:“这里是梁王王上当面,你是何人?为何深夜纵马?意欲何为?”

“梁王?可是皇十四子梁王殿下?”那人心中更是欢喜,颤声问道。

“没错儿,本王正是。”梁王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人不简单,抖抖袖子道。

“太好了,太好了!”这人连说了几遍,趋马向前,婉容等女赶紧戒备,却没想到他却也是个知道规矩的,离着三五步远便是跳下马来,却是一时不慎,正好踩到一个水坑里面,脚底下一滑,顿时便是把脚给崴了,脚上传来一阵彻骨的疼痛,他这会儿也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过去,走了两步,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刚想张嘴说话,但是鼻子一酸,心中难受无比,顿时是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好几嗓子,才是擦擦眼泪:“梁王殿下,小的方中,不过是一个区区书童而已,家主乃是锦衣卫驻松花江南千户方守年大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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