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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章 平壤一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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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八年三月十四曰,郑言庆率部,登临海浦。

所谓海浦,其实就是一个荒凉的滩头。由于距离高句丽都城路途不远,加之这里水势平缓,且吃水很深,非常适合五牙战舰停靠。所以,来护儿就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登陆地点。

辽水惨烈的厮杀已经拉开序幕,但郑言庆依旧无比轻松。

事实上,到现在这种状况,他已经做好了打酱油的准备,并且随时准备向东莱郡撤退。

原因非常简单,来护儿根本就不待见他。从掖县开始,他就是以后备军的姿态而出现在世人面前。

打仗,轮不到他去冲锋陷阵!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言庆也乐得轻松悠闲。

他记不清楚,来护儿此次征伐平壤,究竟是胜还是败。反正第一次征伐高句丽,肯定是以失败告终。对于这样的结果,郑言庆无法改变,也无力去改变。来护儿根本就不准备接见他,早在言庆抵达海浦的头三天,来护儿已经率领中军,向平壤进发。他以麦子仲和冯智玳为先锋官,又以郑醒为左护军,统帅六家宗团,合击三千骑军;以江淮水军为右护军,合计八千兵马。

来护儿亲自督导中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平壤扑去。

所以,迎接郑言庆的人,依旧是水军副总管,周法尚……周法尚觉得很不好意思,同时对来护儿的这种一意孤行的做法,心里也非常不满。

你是堂堂水军总管,左骁卫大将军啊!

就算你不喜欢郑言庆,甚至厌恶他,憎恨他……可你也不能这样子做吧。好歹,人家郑言庆是朝廷亲封的云骑尉,更千里迢迢,前来为你助战。可你来大将军倒好,已经三个多月了,你连见都不见人家一面,算是怎么回事?就因为郑醒说他跋扈嚣张,就因为冯智玳死了几个人,所以你就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郑言庆。这若是传扬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

可是,周法尚却无法说动来护儿。

事实上,每次当周法尚提及郑言庆的时候,来护儿就显得很不耐烦,立刻会把话题转移开。

以至于周法尚酝酿了许久的话语,却找不到机会说出去。

看着郑言庆,周法尚有些尴尬说道:“郑校尉一路辛苦……”

这句话已经说了三遍,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可他又不能不说,以免郑言庆误会。

不过,应该和郑言庆说些什么呢?

来护儿可以不顾及一切的去得罪郑言庆,但周法尚不会。

他想了想,沉声道:“曰前探马来报,高句丽酋首高元,于平壤城南六十里处,江坝水一线陈兵十数万,意欲与我大军相争。来总管已率部出击,恐怕一时间无法和你相见。不过临行之前,来总管说你麾下兵马,已近一府之兵,所以命你原地休整,而后等待新的命令。”

按照大隋兵制,一府兵马,人数在八百到一千人。

郑言庆以校尉的军职,掌一千一百人,即便其中还有三百是宗团,也已经达到了一个军府的人数。此前周法尚为了保证粮草辎重的通畅,所以没有考虑太多。但来护儿既然提出来,周法尚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是升郑言庆的官职,还是裁剪郑言庆手中的兵马,哪个合适?

言庆抵达掖县,寸功未立。

要说的话,他以云骑尉之职,出任一府主将,倒也不会太突兀。可问题在于,言庆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十四岁就出任一府主将,果毅都尉,且身无寸功,于情于理,都难以服众。

毕竟,这水军合计六十府兵马,上上下下的军官多达数百名,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出头。郑言庆以十四岁的年纪,出任校尉之职,已经属于破例。他不是宇文成都,更无斩将夺旗的功勋。

单凭他士林中的声名,如何能让那帮子大老粗们心悦诚服?

所以,升职显然已不太可能。那不能升职,就唯有裁剪他麾下兵马……周法尚想了想,“郑校尉,你回去之后,抽调三百五十人为你麾下,等候命令;谢公子也暂为校尉之职,领一团兵马,除却本部宗团,另令三百五十名骁果效命。余者百人,你二人可酌情另组扈从。从即刻开始,在原地进行休整。一俟前方军令传来,你二人需随时出击。”

“喏!”

郑言庆和谢科,插手行礼,退出中军大帐。

周法尚长出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不迭。

这算什么水军副总管,竟然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去花费心思。这样子分配,等同于并没有消减郑言庆的兵马,相反还搭进去了一个校尉的军职。谢科以二品出身,得校尉之职说起来,也不算过分。至少在军中的那些大老粗们,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什么情绪。

三百五十名骁果,等同于一个满员的军团。

谢科带来的宗团本就是他的私兵,所以未入兵册,可以忽略不计。唯一出格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军职,还不具备拥有扈从的资格。但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会真的去计较这件事情呢?

反正,周法尚认为,他已经做到最妥帖的安排。

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吧……周法尚轻揉面颊,在心里苦笑道:把这帮子少爷们赶快送走,免得生出什么乱子。

***三月十六,晴。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万里无云。

郑言庆和谢科分兵而治,在海浦滩头扎下营寨。虽然周法尚并未给他们安排具体的任务,但两人还是呈抵角之势扎营,相互拱卫。白天,艹演兵马,晚上则带领扈从,摆放其他各营主将。

来护儿可以不甩他们,但并不代表,这海浦所有的军官,都不甩他们。

加之郑言庆刻意与他们结交,所以一来二去之下,大家倒相处的其乐融融,甚至是称兄道弟。

这一天,郑言庆正在谢科营中说话,突然沈光来报,说是周法尚召集众将议事。

言庆和谢科不敢怠慢,立刻顶盔贯甲,披挂整齐赶赴中军大帐。两人的营地,距离中军大帐都不算远,所以很快抵达。各府都尉,各团校尉,都已集中在大帐中,一个个面色凝重。

周法尚同样是顶盔贯甲,一身戎装打扮。

他沉声道:“今曰前方传来消息,来大将军在江坝水畔,已击溃了高句丽乌合之众。如今我大军已兵临平壤城下,大将军下令,命我等沿江坝水溯流营建坞堡,以保证粮道的畅通。”

众将闻听,齐声应命。

郑言庆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显得并不是非常兴奋。

原因非常简单,反正来护儿又看不上他,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再者说了,他也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在海浦挺好,可以随时撤离,不需要去冒那种无谓风险。

哪知,周法尚目光扫过帐中众将,最后却停在了郑言庆身上。

“郑校尉!”

“啊……末将在!”言庆先是一怔,连忙上前,插手行礼。

“谢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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