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傅燮的尸身高高悬在帝王撵座之上,青玉扶手从胸腹刺出,明黄袍子上的血迹凝成紫黑色,汉白玉阶上也凝着一大滩黑血。舒妃直觉巨大的惊恐将自己攫住,喉咙眼抽紧,仿佛巨力压在胸上,喘不过气来,脸色惨白,双目惘然睁着,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谷石达拾阶走上汉白玉阶,将少帝尸身从青玉扶手上拉下,掷到阶前,吩咐左右:“盛邀城中官佐,共食之,我倒要尝尝帝王龙肉是否真与常人不同?”又道,“莫要惊忧张温,让他尝尝自己的得意弟子是怎样一番滋味。”看了一眼惊吓过度、花容惨败的舒妃,只觉先前无比妍丽动人的妙人儿,双目失神,少有几分颜色,挥了挥,让左右将她拉去殿外。
谷石达转身望着帝王之座,青玉剖雕而成,周身精雕细琢着游龙岫云诸类纹饰,光泽明润。
谷石达慢慢坐下,伸手轻醮左侧扶手上粘稠的凝血,伸入口里,吮了吮,神完意足的闭上眼睛,却不知是感觉凝血的微腥,还是享受帝王宝座的尊贵滋味。
片晌睁开眼来,谷石达走下玉阶,返回麟趾宫,让人将舒妃送入寝殿。
谷石达细细端详着舒妃天人无暇的容貌,暗感造物奇妙,竟有如此尤物。
舒妃似乎惊吓过度,谷石达伸手抱来,也不知避让,待入谷石达的怀里,才猛然一惊,手向外推去,却挣扎不脱。谷石达正要扯去舒妃衣物,只觉胸前一痛,猛钳住她的喉管向外撑开,低头却见舒妃手握一支碧玉钗刺入体内半分,血迹沿着碧玉钗渗出。原来舒妃挣扎着却是要将碧玉钗取到手中,趁谷石达不备,刺入胸口,那知刚刺入半分,便让谷石达发觉,肉如铁壁,玉钗再难入半分。
谷石达钳住舒妃喉管,向上举起,细细看着她渐渐失血的玉容,冷声说道:“你比那废物少帝有用多了,竟让我现血了。”随即听见喉管碎裂的脆响,舒妃螓首就像折断似的垂下,谷石达将她丢在宽大的檀木床,盖上锦被,随即掩门出了寝殿。
张温回府不多久,谷石达随身近待便领着一队精兵前来拿人,张温心里一惊,心想勤王诏已由李思训带出西京,也无惧谷石达取他姓命,即使据府以守,也挡不住肃川兵来攻,遂喝退家将,打开府门,气度沉静的望着直指着自己的百余张长弓,问道:“所为何事,要缚我见石达公?”
远处驰来一骑,蹄音甚急,众人还首相顾,却是那种向谷石达密报张温行踪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驰至张温身前,翻身下马,朝张温致礼,说道:“谷帅有请司隶大人与城中诸将到麟趾宫夜宴。”
先是拿人,后改为请宴,张温细观来人面色,欲从其中看出些端倪来,奈何来人面容枯峻,眸子里也不泄露丝毫信息。
“谷帅有请,温不敢辞,温回府沐浴更衣,随后便至。”
“寻常夜宴,无需冗礼,我等护卫司隶大人过去就是。”
连护卫也不让带去,张温确知出了大的变故,却不知发生何事,令谷石达对自己如此戒备;暗自思量:莫不是勤王诏一事泄漏,又觉安排甚密,不可能为谷石达所察。思忖不得,与家将暗递了个眼色,便随来人往麟趾宫而去。
张温见那穿着灰白布衣的中年人,相貌普通,双目里神光敛藏,只余黄浊昏光,然而气息沉沉悠悠绵长,却是修为进入先天之境的高手。
张温投附谷石达已有数月,却未见过肃川兵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心里微讶,说道:“温眼拙,不知兄台名号?”
中年人微微一笑,说道:“司隶大人职执西京防务,可曾听过谷开立这个名号?”
谷氏在关中的总哨官。
谷石达未入西京之前,张温以司隶校尉职掌西京防务,对肃川谷氏在秦州郡的总哨官自然是久闻其名,但是各家势力在各郡的总哨都是最高密辛,张温虽知其名,却不知其人长成何样。
如今谷开立以真面目相见,却不是谷石达信任有加,而是再不予自己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谷开立修为即使高过自己,也极为有限,然而左右簇拥的兵勇却不予自己逃脱的机会。即便自己能逃脱,留在司隶府的家小也会面临极其悲惨的命运。
临到麟趾宫,张温才见谷石达并非只邀自己一人,西京城里投附的官员大多邀至此处,相比他们,自己更像是被押解过来的。
张温让谷石达的安排搅糊涂了,心想:静观其变便是。
麟趾宫正殿甚广,众人坐定,谷石达才与肃川众将出来,除了北地候姬野之外,尚有另外两员都尉将贯丘荣、谷琮璜。
张温上前致礼,说道:“众臣夜宴,可请少帝祝辞。”
谷石达冷眼瞅着张温,只望得他心里起毛。
谷石达冷哼一声,瓮声说道:“你教的好竖子,竟敢拿言语冲撞我。”
张温心里一惊,随即便安静下来,虽不知少帝因何事触怒谷石达,但正是如此,才能解释谷石达为何令人上门来拿人,其后谷开立来请,大概是他人劝慰了谷石达。
张温长揖谢罪,说道:“少帝年浅,谷帅大度量。”
谷石达目露精光,随即藏起,请众人入席;众人也不疑他,美酒肉肴依次而上,众人相邀而食。临到席末,谷石达自席上缓缓站起,环视众人,哈哈大笑,问道:“众人可觉得这顿肉肴与平时有何不同?”
谷石达邀人夜宴,肉肴多以人肉代之,众人心知,却不敢言破,勉强咽下,直至府中才复呕出。初食之时,已觉异样,知道谷石达又以人肉为肴,见谷石达站起狂笑发问,众人面有惭愧,都不能对言,却万万料想不到,今曰所食人肉会是从少帝身上割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