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永定三十四年,文帝驾崩,传位于安王。
时天下易主,皇位更替,暗处的血腥弥漫整个京畿。
京中殷相府。
“姐姐,你看我这样行不行,明日祖父大寿,我便将自己藏于这暗箱之中当成礼物送于他老人家。”一名五、六岁长得粉雕玉琢的少年半趴在一口大紫檀雕螭木箱之内,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殷若华看着手中书卷,连半眼都没给箱中少年,只是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后淡淡道:“你若真这般做了,祖父如何我尚且不知,不过父亲那边一准赏你板子。”
“姐姐,你不疼阿尧了。”殷玉书瘪了小脸,湿漉着眼伸手去勾殷若华的袖子。
只可惜他身高尚浅,那箱子又太大,此时他踮着脚尖半挂在箱口,身上的彩晕锦裰衣皱在胸前,他难受的扭动身子,脚下更是一蹬一蹬着想要爬出箱子去,活像只被困在箱中的七彩大蛤蟆。
站在殷若华身旁的青衣婢女杏眼带笑,嘴里笑着出声,“六郎君,你这样子若是让老爷瞧见了,怕是不用等相爷寿宴,今儿个夜里青黛就该给六郎君送莜荞饽儿了。”
旁边另外几名丫鬟闻言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殷玉书在府中排行第六,是长房嫡子,长房昔年只得三姑娘一女,大老爷和夫人又是恩爱不愿纳妾,一直到了五年前才得了这个嫡子,自然是寄予厚望,教之甚严,偏偏殷玉书年幼,最为调皮闹腾,每每犯了错都会被罚去祠堂抄书,静思己过。
小孩子耐不得饿,殷若华心疼幼弟,便让贴身婢女偷偷送吃食进去,却又存心让殷玉书记住教训,每次送进去的都只是低等下人才会食用的粗粮饼,这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殷玉书来说,压根不是同情,而是折磨。
殷玉书一听到莜荞饽儿,下意识的吞吞口水,感觉喉咙渗的慌,他鼓着脸瞪着婢女,“青黛姐姐,连你也笑我!”
殷若华看着干脆赖在箱底撒娇的殷玉书,收起手中的书卷敲了敲他的头,“皮猴儿,如今先帝大行,各府皆是素缟服丧,先帝虽有遗诏,众皇子却无一遵行,现京中混乱朝堂无章,祖父为相,最是危险颠沛,一旦行差踏错便会牵累性命,所以今年的寿诞怕是没心思也不能办的。”
“可阿尧想为祖父贺寿……”殷玉书撅着嘴在箱底哼唧,一双水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直转。
殷若华一看便知他有鬼主意,手上拿着书又敲了一下他,“你别想着胡乱折腾,给祖父添乱,明日一早你去上院给祖父说了祝词就回先生那去,别忘了父亲吩咐下来的功课,若是完不成挨罚,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姐姐,阿尧最喜欢姐姐了,姐姐才舍不得阿尧挨罚。”
殷玉书眨着眼睛拽着殷若华的手,晃来晃去。
殷若华被弟弟逗笑,正准备拉着殷玉书从箱中出来,却不想身后房门突然被撞开。
青黛俏脸一板就想开口训斥,谁知屋外却踉跄着跑进一道身影,衣衫凌乱,浑身浴血,原本扎的整齐的盘桓髻一半被斩断,一头黑白交杂的乱发披散下来,眼神里满是惊恐。
“三姑娘,走,快走……”
“冯嬷嬷?”青黛上前两步扶住冯嬷嬷,才发现她胸前一道刀伤贯穿,嘴里嚯嚯喘着粗气。
“三姑娘……二爷,二爷出卖相府,诬陷相爷叛国…京畿卫…京畿卫从府中搜出相爷和北戎通敌弑杀先帝的书信……羽林军见人就杀,三姑娘,相爷和老爷夫人都死了……你快走,快走……你快……”
冯嬷嬷紧紧抓着青黛的手,眼神却死死看着殷若华,最后一个走字还未说出,便身子一僵,睁大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胸口的鲜血顷刻间便染红了地面。
房中丫鬟吓得尖叫,青黛也是浑身冰凉。
大开的房门外隐约听到不远处的喧杂和惨叫,还有朝着这边冲来的重甲京畿卫的脚步声,几个胆小的丫鬟直接朝着外边冲了出去,却在跑出院子后不久就传来惨叫。
殷若华条件反射的转身,一把将刚爬出箱子吓得脸色发白的殷玉书推进了箱子里。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