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栋久久沉默,李崖也不再说话,房间里安静得都可以听到谢栋的剧烈心跳声音,许久后,谢栋忽然提高声音喝道:“来人!”
“在!”房门推开,曹国星和两个谢栋的心腹随从提着腰刀大步起来,曹国星又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谢栋艰难抬起右臂,一指李崖,嘴唇颤抖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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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中华民族的骄傲。但是,现在的它,已经沦为敌手,被蛮族酋长所占有,被野蛮兽类所盘踞,被噬血螟蛾所寄生,丑陋狰狞螨虫横行其中,恶心扭曲螨文居于汉前,阉割奴才匍匐叩首,鞑靼异类交配繁殖,播瘕卵祸中华,遗百毒害万世。昼无曰,夜无月,鬼魅当道,阴风肆虐。
这样的情况应该是不会久远了吧,四月初十那天,当赣北战场惨败的消息传到紫禁城中时,螨清最高酋长康麻子站起来足足呆了一刻多钟,然后才几乎象瘫痪一样瘫回伪龙椅上,之所以没有当场吐血晕倒,也是因为这几年来康麻子已经被类似的消息打击得太多了,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再怎么打击都已经无所谓了。同时以明珠、索额图为首的康麻子心腹也是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一直到康麻子让众臣跪安,竟然都没有一个臣子说一句话,说一个字——因为每一个人心里都明白,赣北惨败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希尔根,也不是哈尔噶齐或者赵国祚,甚至不是彰泰贝子爷,而是康麻子本人!
还好,赣北战场虽然惨败,但一线元气尚存,至关重要的安庆城也牢牢的控制清军手中,所以螨清朝廷上下还不至于就此彻底绝望,只是不断讨论如何抽调援军增援安庆和南昌,同时一个被搁置已久的议题也重新被放上康麻子案头,那就是征调辽东和京城所有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螨人丁壮为军,组建一支大约能够达到八万人的军队投入全国战场。除此之外,从蒙古和朝鲜征调军队入关平叛,还有从罗刹国借兵平叛这两个议案,也都放到了康麻子案头,等待康麻子决定是否彻彻底底的垂死挣扎一把。
噩耗不断传来,佟国纲和周培公率领的五万包衣军西进增援鄂札的被困军队,结果却在勋阳府境内遭到了吴军的顽强阻击,目前进展缓慢;还有鄂札的被困主力,又已经彻底失去了和后方的联系,目前究竟是还在垂死挣扎,还是已经全军覆没,就是近在咫尺的清军汉中军队都不知道了。螨清朝廷之中,也已经出现了放弃陕甘退守潼关的声音。
紧接着,河南方面也传来了噩耗,吴军马宝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目前已经推进了许州境内,而兵力已经空虚得几乎如同一张白纸的河南清军根本无力抵抗,除了败退还是败退,甚至就连倚城坚守的资格都没有,擅长流窜作战的张献忠旧部马宝则一路招降纳叛,吸污纳垢,疯狂扩充实力,目前兵力竟然已经超过了五万之众!河南全省震动,弃官弃城而逃的旗人满人不计其数,乘机起事叛变的汉人官员、将领、百姓与乡兵更是数不胜数,中原腹地,已是一片大乱。
事情到了这一步,康麻子所剩不多的良心也终于被理智所吞噬了,为了防止马宝这支偏师越闹越大,康麻子终于颁布密旨,给周培公布置在洛阳城中的奇兵下了一道灭绝人姓的死命令——马宝的军队一旦威胁到开封城的安全,或者杀入洛阳府境内,统率这支奇兵的周培公族弟周义民立即掘开黄河大堤!把中原变成一片泽国,用洪水来阻拦吴军北上脚步!
亲笔写下了这道旨意之后,也让张万强把密旨密封,康麻子叫来心腹侍卫曹寅,向他吩咐道:“你亲自带这道密旨去洛阳城,把它交给周培公的族弟周义民,让他看完当面销毁——记住,一定要亲眼监视着他把这道密旨销毁,眼皮都不许眨一下!”
“扎!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亲眼看着周义民把这道密旨销毁,眼皮都不会眨一下!”曹寅斩钉截铁的磕头答道。
“你去吧,十天之内把旨意送到。”康麻子有气无力的挥手吩咐,让曹寅下去办差,曹寅又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带着密旨匆匆而去,留下康麻子在养心殿中发呆。
也不知道多久,一个小太监在养心殿外探头探脑的看了几眼,康麻子的贴身太监张万强会意,忙碎步跑到养心殿门前听那小太监耳语,不过听完小太监的小声嘀咕之后,张万强立即面露难色,不知是否应该立即向康麻子禀报,还偷眼看了一眼的神情。不曾想康麻子忽然开口,有气无力的说道:“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天塌不下来,朕是天子,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朕,说吧。”
“回主子,倒没说是坏消息。”张万强赔笑着答道:“是索中堂领着兵部螨汉两位尚书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呈奏。”
康麻子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张万强会意,忙让小太监下去宣召。又过片刻后,索额图、明珠与王煦三人小步跑进殿中,一起在康麻子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奴才(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吧,什么事。”康麻子眼睛都不睁的说道。
“启禀皇上,安庆八百里加急。”索额图紧张说道:“卢一峰那个狗贼,他已经疯了!他不去攻南昌,也没有强攻安庆,只留下少量兵马守九江,领着四万多吴逆贼军绕开了安庆,直接杀奔江宁去了!”
“什么?!”康麻子终于睁开眼睛,一双绿豆小眼瞪得简直比鸡蛋还大,站起来惊叫道:“卢一峰狗贼直接杀向了南京?他发什么疯?”
“奴才们也不明白。”索额图表情更是紧张,“据镇南将军尼雅翰奏报,卢一峰狗贼的军队只携带了少量粮草,也没有任何的后援,直接就杀向江宁了,推进速度十分之快,截止四月十四曰,卢一峰狗贼的逆军,已经冲进了宁国府境内!”
“卢一峰狗贼吃错药了?没有粮草,没有后援,敢打南京?他搞什么鬼?!”康麻子更是震惊,忙又问道:“希尔根呢?他为什么不出兵拦截?”
“希尔根老将军……,已经暴病而亡了。”明珠接过话题,又补充道:“另外尼雅翰将军又奏报说,卢一峰狗贼东下去打江宁时,希尔根老将军一直认为卢一峰狗贼是在调虎离山,想引我们安庆的大清军队出城决战,就没有理会,谁曾想卢一峰狗贼就象疯了一样,根本不理会粮道与退路,直接就冲向了江宁!希尔根老将军明白中计之时,惊怒交加之下吐血而亡,目前我大清的安庆军队统帅位置已由尼雅翰将军接替。”
“快拿全国地图来!”康麻子大吼,张万强连滚带爬去拿地图。明珠则又补充道:“主子,奴才们经过讨论,认为卢一峰狗贼此举或有三个原因,一是卢一峰狗贼大胜之后轻敌冒进,自寻死路。二是卢一峰狗贼攻打南京是假,接应耿精忠狗贼的逆军北上是真,不会真打南京,很快就会杀向东南,杀入浙江境内,与耿精忠逆贼前后夹击我们的大清浙江军队。”
“那第三个原因呢?”康麻子一边手忙脚乱的打开地图,一边急匆匆问道。
“第三个原因,可能是卢一峰有十足把握拿下南京城。”王煦终于开口,沉声说道:“所以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拿下南京城,粮道与后援的问题就不足为虑,南京附近的财力、人力与物力,足以支撑他独力作战,而不需要任何援军与后勤支援!”
“更可怕的是,南京城一旦落入这个狗贼之手,那我们大清朝廷最大的财源地就全完了!”索额图颤抖着说道:“南京一带的赋税,占我们大清全国赋税一半以上!出产的粮食,也占我们大清全国产粮的一半以上!南京一旦被他攻陷,后果如何,奴才都已经不敢想象了。”
“这个朕比你清楚,不用罗嗦!”康麻子一边没好气的大吼,一边紧张观察地图,末了,康麻子又问道:“那以你们之见,卢一峰狗贼有多少把握拿下南京?”
“这个……,奴才们就没办法预料了。”明珠表情万分为难,半晌才说道:“不过据职方司的官员分析,卢一峰狗贼能够攻下南京的可能很小,因为卢一峰狗贼轻骑推进,即便能够顺利攻到南京城下,军队也已经是万分疲惫,粮草也几乎告罄,现在又是夏天,城外野谷不多,卢一峰狗贼除非能够迅速攻下南京或者镇江的其中一城。否则的话,光靠劫掠百姓存粮,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卢一峰狗贼的近五万贼军长期作战。”
“另外,尼雅翰将军遵循希尔根老将军临终遗命,也已经出动了两万五千安庆大军,全力回援南京城。”王煦补充道:“除此之外,尼雅翰将军也已经八百里加急向浙江的玛哈达将军他们发去了公文求援。基本上,南京城只要能在卢一峰的贼军面前守住三天,尼雅翰将军就能入城增援,再守住十五天,玛哈达将军的军队就能回援南京城下,与南京守军前后夹击卢一峰贼军,歼灭这支粮草告罄又疲惫不堪的贼军把握很大。”
“这么说来,情况还没有恶劣到极点嘛?”康麻子松了口气,又问道:“南京城里还有多少军队?”
“回主子,有两万。”索额图从袖子里拿出一道折子,答道:“另外,上书房还刚收到了两江总督阿席煦的六百里加急,说是鉴于吴逆贼军兵犯安庆,为稳妥计,阿席煦来不及请旨,已经下令让南京的地方官员招募新军,同时动用了海关厘金与江南富商的乐输,准备在一个月内组建一支规模在……。”
说到这里,忘记阿席煦组建新军数目的索额图赶紧打开折子,念道:“阿席煦命江宁巡抚慕天颜赶造战船一百五十艘与火炮两百门,同时筹备军粮八十万石,军饷一百五十万两。又令江宁知府谢栋征募新军两万五千人,以及动员江宁全城工坊,曰夜打造组建新军所需的各色兵器。”
“这个阿席煦,未雨绸缪,干得不错,不枉朕……。”想起周培公刚组建的包衣军就立下大功的事,康麻子大点麻头,对阿席煦未雨绸缪的举动大加赞赏。但话说到一半时,康麻子又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等等,阿席煦是派谁征募新军?”
“回主子,阿大人是让江宁知府谢栋负责此事。”索额图恭敬答道:“江苏布政使张朝珍因渎职贪赃,目前已被停职待参,阿大人就安排了江宁知府谢栋负责……等等,谢……江宁知府谢栋?!”
说到这里,索额图说什么都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再胆战心惊的抬头去看康麻子时,发现康麻子已是目瞪口呆,又回头去看两个兵部尚书明珠和王煦时,发现他们也已经是口呆目瞪。半晌后,康麻子才颤抖着问道:“这个谢栋,什么时候出任江宁知府的?朕怎么没印象了?”
“回主子,奴才也没印象了。”索额图颤抖着答道:“历来,知府一级的官员选拔,除非有特旨,否则都是吏部挑选,奏请南书房用印批准。大概是因为这个谢栋以前太不起眼了,所以奴才……,没……没留心到……,忘……忘了。”
“砰!”话还没有说话,康麻子伪龙案上的砚台就已经砸到了索额图脑袋上,砸得索额图头破血流,满身满脸墨汁。紧接着,野兽一般难听的绝望嚎叫声,也在养心殿中疯狂回荡起来…………
“快!八百里加急给阿席煦,把江宁知府谢栋,即刻停职!免职!拿下!砍了——!卢一峰,狗贼!谢栋,狗贼!他们两个狗贼,肯定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