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瞥向小径两侧绽开的娇艳玫瑰,感觉这些昂首挺胸的玫瑰似乎变得比白天更加鲜艳了,即便迎着狂风与暴雨,也丝毫不显颓势,反倒绽放的更加绚烂。尤其是那红得娇艳欲滴的花瓣,比之白日里那热情奔放的鲜红色,更多出了几抹凝萃饱满。
那张扬的殷红,已经完全不似爱情花语的玫瑰……简直就像是吸食够了鲜血的恶魔之花。
那么,令恶魔之花昂首绽开的养料,究竟在哪里呢?
远坂凛惊中带惧的疾呼声,已经明确无误的将那里昭示出来了。
右代宫让治……不,准确的说,是穿着右代宫让治服装的男子倒在玫瑰庭院的尽头,以常人所无法做到的怪异姿势半倚在的花坛墙壁上。之所以将他称之为“穿着右代宫让治服装的男子”而非直呼为让治,是因为他整个面部都遭受过剧烈冲击,五官混杂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压根无法分辨出面貌来。
面容尽毁的男子歪歪斜斜倒在花坛上,□□在外的皮肤被暴雨冲刷的一片惨白,按理说遭受过这样惨烈的伤势应当流下大滩鲜血,但他的周遭却怪异的不存在任何血迹。也不知是被这太合时宜的暴雨倾数带走,还是背后受魔女魔力鼓舞的恶魔之花们将血迹吸食一空。
此刻我不由庆幸这是一个漆黑的雨夜,暴雨与夜幕极大干扰了人类的视线,让远坂凛不至于直面那些不宜描述的恐怖细节。饶是如此,刚认识的人以如此凄惨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对这位还太过稚嫩的少女来说,冲击力足够巨大了。
面色惨白的少女拉住我袖子,像是溺水之人拉住最后的稻草,“这肯定是为了吓我们而弄出来的恶作剧对吧?倒在那里的肯定是定做的人偶,不可能真的是让治,对吧?”
远坂凛此刻迫切需要某个人来认同她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然而能理解并不意味着我此时有心情去迁就哄她安抚他。让治惨死的场景对我来说未尝没有冲击,但于我而言更糟糕的是心理某种猜测正在被印证成真,远胜过于已经死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让治再次惨死。
“也许真的是恶作剧吧。”留下这样敷衍的一句认同,我便再度迈开脚步踏上了前路。让治的尸体仿佛成为了解开玫瑰迷宫的钥匙,被拉长到看不到尽头的玫瑰小径前方终于出现了大屋的踪影。
那是右代宫家族在六轩岛的住所,亦也是金藏一脉“新右代宫家族”的根,在这个被魔女所支配的雨夜里,大屋早已不再是人类统治六轩岛的治所,而是被魔女幽暗所围困侵蚀的孤岛。
……也许,已经被黑暗所彻底吞噬了也说不定。
暴风如瀑模糊了我的视线,狂风呼啸阻隔了我的听觉,但即使不曾回头,我也能猜想到远坂凛踉跄跟在我身后努力追上的样子。刚遭受完剧烈惊吓的少女,绝对不会将自己留在风雨交加的惨案现场,即便潜意识里已经感知到大屋内情形可能会更糟,也依然义无反顾的跟紧了我这根虚无缥缈的稻草。
踏入大屋,首先迎接我们的便是管家源次与厨师乡田的尸体。他们的面部保留完整双目紧合称得上安祥,可胸前巨大的豁口以及缺失的心脏却无法让见者自欺欺人他们还活着。源次与乡田之后发现的是藏臼与夏妃,右代宫长男与长媳紧紧相拥在一起,被寒光凛冽的欧式长矛刺穿了胸膛。
他们可爱的女儿朱志香自然也无法以身幸免,比起相拥而眠的父母,她的命运显然凄惨了太多——被钓鱼线紧紧缠绕住脖颈与四肢拖拽悬吊在水晶灯下,因死前痛苦挣扎而摆出了异样的姿态,简直就像是被不懂事小孩玩坏了的玩偶娃娃。
一路走来,从开始凄厉的惊叫到现在的麻木,远坂凛完全诠释了追梦少女梦想破裂万念俱灰的样子。即使不去听她口中喃喃的自语声,我也能猜到她正在干什么,无非便是催眠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噩梦,梦醒之时一切幻觉都会消失。
可是少女啊,你是否不慎忘记,今晚过度兴奋无心睡眠的你,无论美梦还是噩梦都早已与你绝缘?
不去戳破这点自欺欺人的可怜妄想,也许就是我对她最后的一点怜悯了吧。
从庭院走进大屋,从前厅走入大堂,从一楼走上二楼,这一路上白天曾与我们共度欢声笑语时光的人们全部变成尸体,以像是要参加比惨大会般的凄惨状态出现在我们眼前。
当这并不算遥远却格外令人沉默的路途抵达终点时,远坂凛终于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恐惧,发出着凄厉的惨叫从我身边跳开,然后用看恶魔般的眼神看向我——以及,在我们面前,正“努力工作”着的右代宫战人。
战人手里拿着一把破锈的锯子,刀片迟钝的让人怀疑它是否还能胜任本质工作,而手持着它的战人,正努力用它锯开面前两具尸体的骨头。生锈刀片与人骨摩擦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而眼前只有恶魔才能做出的事情,更是令人打心底里发寒。
正在被战人处理的尸体,属于右代宫金藏与贝阿朵莉切……或者应该说是被装扮成贝阿朵莉切模样的纱音。至于这么做的目的?不是早就一目了然了吗,自然是让这些被同类所杀害的惨死者,看上去更像是遭魔女折磨致死,而非是被冷血的同类所残杀。
“啊拉,真是任性到让人头疼的弟弟呢,我明明都那样告诫过你晚上危险不要出门了,为什么不能带着你的客人安分待到明早呢。”
战人扔开满是血污的锯子,想用手背抹去脸颊溅上的血渍,结果却被沾满鲜血的手在脸上擦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小白啊,你觉得面对这样不听话的弟弟,哥哥该怎么惩他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