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灰色的,由钢筋和青砖构建的世界。两排青灰色的平方被隔离成了一间间狱室。每个狱室两米多高的位置都有一扇直径不超过六十公分窗户,窗户上无例外的镶嵌着直径粗野的螺纹钢筋,窗口处隐约能看见勉力向外张望的人犯,无例外的都是光头。
建筑的正门上写着偌大个5字,这让叶皓东想起自己的新衣服上面的那个编号506,大概这就是506里那个5的来历吧,看来这里边跟这个院子规模相同的地方最少还有四个。
连同叶皓东在内,一起下车的人里边有六人被留在这个院子里。一位带队的警员拿着代表了他们身份的手续,把他们押进一间办公室。
热气带着*茶叶的清香袅袅飘出杯子,上午十点半的冬日照耀下,光线流转显出几分迷幻的色彩。叶皓东吸了一口熟悉的香气,眼睛盯着袅袅升起的热气看的入神,心中的忐忑却渐渐平息下来。负责接收叶皓东他们的老警察表情一点也不迷幻。很程序化的接过押运人员递过的人犯资料,随意的放进墙角的大铁柜子里。随后,在押运人员手上的表格上签下一个名字:关茂林。叶皓东的位置比较好,正好看清了这三个字,写的不赖。
押运人员走后,老狱警关茂林从墙上摘下巨大的一串钥匙,铿锵的金属声很悦耳,阴暗狭窄的走廊里老狱警苍老的声音响起:“郭保坤!”
一个身材肥硕,满脸酒刺的中年犯人从大约是厨房的房间里跑出来。叶皓东从他来的那个方向隐约闻到了一丝蒸面食的香气。犯人满脸堆笑,圆胖胖的脸好像个喜面佛,和蔼谦卑。
中年犯人:“到!”
关茂林:“带队,搜身。”
国宝困在前,一行人走过,每个狱室门上的窗口都挤满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的犯人,被堵在后面的,甚至在里边跳跃着,人人的表情似乎都有着迎接解放军进城的热情,仿佛迎来了新年礼物一般雀跃不已。
关茂林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跟在他身后的郭保坤脸上的谄媚顿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肃杀,犀利的眼神在每个狱室的窗口扫过,窗口里边的犯人们顿时噤若寒蝉,整个建筑里气氛都为之一肃。
在关茂林的示意下,郭保坤对叶皓东六人又一次进行了搜身。他搜的很仔细,对每个人都轻轻的问了几句话。叶皓东是最后一个。
郭保坤:“第一次?”
叶皓东:“嗯,大姑娘上轿。”
郭保坤一笑:“看样子,年纪不大吧,小崽儿嘴够贫的,什么事儿进来的?”大概是被叶皓东那句大姑娘上轿刺激到了,老家伙手上依旧不停,摸摸捏捏搜查的格外仔细。
叶皓东语气低沉:“虚岁十七,杀人。”
郭保坤的手明显一顿,然后快速的收了回去。看了一眼一旁的关茂林,请示道:“报告政府,没有异常。”
关茂林:“搞什么?你郭保坤什么时候学会报告政府了?”
郭保坤:“这不是来新人了嘛,给他们示范一下规矩,得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甭管他在外面曾经多风光,到了这儿,是龙得让他盘着,是虎也得让他卧着。”
关茂林点点头:“行了,少整这些没用的,跟我过来吧。”
叶皓东一行跟着关茂林,心细的叶皓东发现每到一间狱室门前,里边的犯人们便会流露出只有压抑着渴望与兴奋才会有的表情。
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把着东面山墙的6号狱室门前,押着叶皓东和另外一名面黄肌瘦的犯人来到铁门前,关茂林面无表情打开铁门,口气干脆:“进!”
随着关茂林与郭保坤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叶皓东怀揣着三分忐忑,四分好奇和三分不在乎,心情复杂的打量起这所只有二十平方米不到狱室来。一铺大炕贯穿东西占据了房间里大多数面积。炕上几副破破烂烂的铺盖叠的很整齐。擦拭的极干净的水泥地面上规则的铺着几片拆散的纸箱板,门口处有一个小水槽,却没有水源,水槽的旁边倒是一个水桶和一块抹布。
房间里有原住民六人,这会子正一拉溜儿的坐在炕沿上,最东边三十来岁的马脸汉子铺盖占据了最大的地方,看的出来一屋子人里边属他的气场最强。余者往下分别是一个中年人,两个不到三十年轻人,两个比叶皓东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六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个字——瘦!叶皓东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房间里的人,这六个人也在打量着叶皓东和另一个新来的犯人。
彼此眼光照会,叶皓东不先说话,马脸汉子一伙也沉得住气,房间里气氛陡然变得压抑,空气顿时凝固。
“各位大,大,大哥好,我,我,我新,新,新来的,我叫,叫‘黄毛儿’。”怯怯的声音来自另一个新人。
炕上六人还能绷住面无表情,叶皓东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各位大,大,大哥好,我,我,我也是新来的,我叫,叫叶皓东。”同样的话,只是语气里少了黄毛儿的怯懦,听在炕上人耳朵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