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室的老板叫赵光辉,早年跟着丁老四的老混混儿,以他的路子自然是知道叶皓东的,听说叶皓东一伙人在他这里跟人对上了,赶忙跑了出来。
叶皓东看见他过来,很给面子的点下头,递过一支烟,叫了声:“买卖不错,赵叔。”
赵光辉跟丁老四是结拜兄弟,丁大伟一直尊称他叔,叶皓东在酒桌上见过他两回,也就随着丁大伟这么叫上了。但赵光辉可不敢跟他拿大,忙双手接过烟,微笑着:“皓东你过来也不打个招呼,我给你安排个好的包房,何至于在外面遇上这招你不痛快的事儿。”
叶皓东一指长发青年:“您认识这小子?”
赵光辉挠挠头,介绍:“马老五的儿子文宇,我这当叔咋能不认识,这小子一直在报恩寺那边混,肯定不认识你,他要得罪你了,你就抽他,随便打,留口活气儿给我五哥传个香火就行。”
叶皓东一听就明白了,敢情还是个家学渊源的混子,他回转头笑着看保利刚,一摊手:“得,大水冲了龙王庙,看来你是没机会表现了。”
赵光辉很机智的叫过马文宇:“蚊子,还不过来给你皓东哥赔礼道歉,告诉你多少回了,没事儿别惹事,有事别怕事儿,就你那点道行也敢一天到晚的瞎混,早晚遇上你惹不起的人办了你,今天幸亏是遇上的皓东跟我和你爸还有点香火情,换一个人家这身份的,就你那德性,最少也得要你根儿手指。”
叶皓东从老家伙口中听出点别的味道来,但并不在意,能在道上混出点名号的,哪一个不是有脾气的,这老大叔四十多了还在这提醒自己他是个不怕事儿的呢。
马文宇对叶皓东的名号是早有耳闻的,不过在他想来,像叶皓东那种级数的人物,都是玩在红绿蓝大酒店,吃在老城区独一处的,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么个小台球室里。哪成想,今天也是倒霉催的,居然让自己遇上了这位最近道上顶出名的人物。
“您就是皓东哥吧,我六叔没少跟我讲起您的事儿,我一直都想认识您呢,刚才真是太对不起了,今天是我装大了,请您随便教训。”
叶皓东:“有赵叔一句话,打你是不能了,不过有几句话必须跟你说说。”
马文宇:“您请说,我一定听您的。”
叶皓东:“道上混的走到这一步其实也不容易,面子是大伙给的,丢人却是自己丢的,朋友间凑一起相互讲个义气,遇上难处了互相扶持,有了发财的机会相互拉一把,这才是混的目的,指着靠打打杀杀闯下个恶名声,勾结一群狐朋狗友欺负良善调戏妇女,硬逼着人大姑娘搞对象,那不叫混混儿,那叫地痞无赖臭流氓,政府重点打击的对象,关到号子里也是臭狗屎一样不受待见。”
马文宇连连点头称是。
叶皓东的五个同学这时候已经石化。他们万万也想不到,当初的那个学习好爱说笑讲义气的叶皓东只离开校门两年多,就混到这种地步。
两个小时后,十九中高中部教学大楼顶部。
保利刚跟其他的几个人在操场上踢球,叶皓东跟穆永强二人坐在楼顶的边沿上,聊着天。
坐在修建在半山上的教学楼顶端,由近到远眺望,脚下是老工业区灰色的建筑群,远处炼钢厂的烟囱里冒着白烟,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压得很低,让人的情绪不自觉的低落。父母辈们在这座城市里流淌过青春的汗水,也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他们烙印,城市的性格影响着一代代钢城人,一代代钢城人又为这性格的延续注入新血液,三代人的努力,见证了老工业城市的曾经的辉煌。现在父母那一代人也开始逐渐老去,亦如这座昔日象征着华夏国钢铁精神的城市。新城区方向偶尔会传来爆破的声音,那里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着。新城区的崛起已成必然。父母辈们留下的烙印正在日渐消退,无论是城市还是城市里的人们,都正承受着改革带来的阵痛和改变。
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这又是一个一程不变的时代,这是一个美好幸福的时代,这又是一个丑恶横行的时代,人们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人们也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每个人都觉得,我们没有选择,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事实上我们能选择。坐在那里,面对着从小学到高中一直若即若离的同学,叶皓东大发感慨,充满激情的问穆永强:“你的选择是什么?别问我的选择,我现在就告诉你,我选择了那条通往地狱的路,但我是为了更多的人活在天堂里才做的那个选择,你呢?你作何选择?”
穆永强:“你说的话真深奥,不过我勉强能明白你的意思,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孩,我有两个姐姐,未来,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想我会等着分配工作吧,我家里最近已经在张罗了。”
叶皓东:“下决心了?我不是为祸社会的暴力分子,跟我在一起,并不意味着就要成为违法乱纪人人得而诛之的坏蛋,我还是在做正经生意的。”
穆永强坚定的摇头:“不,我还是想走自己的路,我不在乎将来有多大成就,我只想保护好我家人,跟着你,我担心有一天会连累他们。”
叶皓东怅惘,心情很复杂,有惋惜也有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