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里克卡文迪许有时候会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陈怡玢的时候其实对她印象不是很深刻,以至于后来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甚至要花很长时间才想起她来。
那一天傍晚,他刚从圣路易斯学院的网球场里出来,手里还拎着网球拍,那天的夕阳很美,夕阳照在康顿河流淌的河面上,好像破碎的星光一般,塞德遇到了跟艾伯特威尔逊走在一起的陈怡玢和黄薇甜。
当时康顿大学里的华夏人不是很多,女生更是很少,不过黄薇甜她的爹爹的名声他还是听过的,黄家是华夏在沙弗最大的商人,连卡文迪许部长也与他有一点交际的。
而陈怡玢或者陈家的名字他却是一点也没有听过的,陈怡玢是一位身材高挑,眼神温和的华夏女子。在沙弗人眼里,黑发黑眼的华夏人看起来很像,不过当时她是短发,倒是看起来很清爽的样子,与赛德印象里的华夏女人不太一样。
后来再见到陈怡玢竟然是在医院里,她救了塞德的姑母,姑母一直对他很好,他的父亲卡文迪许先生不仅工作忙碌,情人也多,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关爱少年成长的赛德。姑母是一位很健谈爱笑的老太太,塞德从小就长在姑母身边,虽是叫做姑母,但是在塞德心里比自己的祖母都重要。
听到祖母被人送到了医院的消息,塞德焦急的赶到医院里去,见到救了姑母的两位华夏女孩,老管家说是她们俩在路上救了车子抛锚的他们,并将姑母送到了医院来的,老管家一直在感谢两位女郎。管家打听她俩的姓氏和住址,都被两位女郎给拒绝了。
塞德跟老管家说:“没事了,这两位是我的同学,其中一位是华夏商人黄思君的女儿,另一位我再打听一下。”老管家点点头。
塞德上前去跟陈怡玢和黄薇甜道谢,陈怡玢穿着一条贴身的西裤,那种本应是男士的服装最近在女士之间也有点流行起来的样子,塞德已经见了好几个女孩穿过,陈怡玢穿着一条浅灰色的羊毛西裤和一件姜黄色的毛衣,她个子高,腿看起来笔直修长,她梳着及耳的短发,看来其很是英气,在塞德看来也许是她在康顿留学之后学到了沙弗人的时髦打扮,陈怡玢冲他打招呼的时候抿唇露出笑容,又让塞德觉得她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
陈怡玢和黄薇甜俩人显然对顺手救了一位老夫人这种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随后俩人没有多呆,就匆匆返回学校了。
之后塞德就带着几盒子的点心蛋糕向她俩表达了感谢,随后又送了昂贵的礼物到莎士比亚公园附近的黄公馆去。
塞德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收到陈怡玢的回礼,那是一盒被切成了很多薄片的黑褐色牛肉,上面还撒了看起来发红的油,从小吃牛肉长大的他竟然没有吃过这种做法的牛肉,艾伯特拿给他的时候还特别夸张的说:“美味极了,如果你不想吃的话可以给我,我不会介意的。”
塞德看着这些卖相奇特的华夏食物,半是犹豫的吃了一口,然后那种口感让塞德很是难忘,咸鲜辣的感觉好吃到让他想吞掉自己的舌头一般,那种感觉口齿留香。
赛德一边吃,艾伯特还在旁边说:“我听薇薇安说,克里斯跟那位拜尔森家的大小姐住在一起,而且那位大小姐每天都坐着克里斯的自行车上下课,我真是难以想象,竟然有人驯服了那位大小姐,你知道的,从小在皇室的派对上遇见的苏珊娜拜尔森是多么的、多么的让人觉得难搞,克里斯竟然和她成为了朋友,噢,还是一位华夏人。”最后艾伯特总结性的说一句:“真是太奇妙了,不是吗?”
塞德只得点头赞同他,在他慢慢品尝着奇妙的华夏食物之后说:“确实很奇妙。”
艾伯特看着他,说:“你是不是不爱吃,我帮你吃好了?”说着就上来要抢他的食物,塞德拍掉他伸来的手说:“威尔逊子爵,我得提醒你,你这种从别人盘子里抢夺食物的行为实在不是绅士所谓。”
艾伯特道:“尊贵的卡文迪许先生,你又不是淑女!”
后来,塞德也跟陈怡玢成为了好朋友。塞德也渐渐的和苏珊娜拜尔森以及黄薇甜成为了好朋友,他也开始能理解那位难搞的拜尔森家未来女公爵的心情了,有的人就是能让你喜欢上她,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也许是那些美妙的华夏食物太好吃了,又或许是她总是温和而宽厚的对待着你,让人不自觉的觉得她很可靠,跟陈怡玢相处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放松。
塞德在遇到陈怡玢之前很难想象,他,继承着卡文迪许家历代骄傲的继承人,竟然也会和一位华夏人做朋友。
拜陈怡玢所赐,他和艾伯特开始跟苏珊娜也熟悉了起来,其实他们这个年纪的贵族在皇室舞会上或多或少都是认识的,苏珊娜大小姐从小就很有名,傲慢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性格一般,高贵的身份让她从小就扬着下巴,同样都是贵族的继承人们,就算他们的爵位比她低,但是在宣传民主的年代,贵族将来又会是怎样谁能知道呢?
所以塞德和艾伯特他们从小与苏珊娜的关系也是很一般,只是见面会打声招呼,但是没有什么深交的程度。
但是当他们与苏珊娜熟悉了之后,塞德发现苏珊娜也并不全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比如在打马吊的时候,大小姐打出的牌总能让他赢(点炮),然后在塞德胡牌的时候大小姐还总是试图挽回她的自尊心:“我只是出于对塞德的同情才打的这张牌。”逗得塞德直发笑。
他发现,其实他也不排斥他们这个奇怪的小团体。
很快又到了一年的圣诞,那年康顿大学的圣诞晚会是一场角色扮演派对,作为主持人的艾伯特做出了化装舞会的提议,还建议塞德扮演成吸血鬼,艾伯特当时特别期待的对他说:“这很酷,不是吗?”
塞德想着吸血鬼的衣服很好准备,像那些电影里一样穿着一身西装披一件斗篷就好了,没想到竟会在舞会上遇到了陈怡玢。别问塞德怎么从那张吓死人的白面脸、血盆口的妆容之中认出她来的,在被艾伯特恶意的选上台之后,陈怡玢发出了惊呼的声音,塞德也才从这恐怖的妆容之中依稀辨认出陈怡玢那张秀丽的面孔来。
但是塞德却不想发出声音来,隔着一张面具,他想逗一逗她。结果,艾伯特竟然让被拉上台的这些人进行亲吻比赛!塞德看到旁边几对长着胸毛的男士已经搂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之后,真是骑虎难下,看到陈怡玢也纠结着一张彩盘似的脸,塞德反倒觉得不那么郁闷了。
后来塞德还是搂着她的腰肢亲了她,即使她的嘴上画着红艳如血的口红,塞德还是亲了下去。后来摘下面具之后,陈怡玢看到是他的时候,那惊讶和怔然的样子让塞德不禁笑了起来。在陈怡玢惊讶,而他被她的口红沾了满嘴红印的样子被艾伯特偷拍下来,那张照片后来被他收在书房里的。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很快他就从康顿大学毕业了,他开始到外交部实习了,从小他就知道将来迎接他的必然是从政这条路,所以他很快适应了那里的环境。工作忙碌了起来,偶尔能跟小团体一起小聚,在陈怡玢毕业那年,听说她在沙弗发表的一本英文小说也出版了,陈怡玢在这几年的努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大家都祝贺她。
那一年的毕业典礼上,塞德特意请了一天假,他穿着燕尾服向这位古老的来自华夏的小姐做出邀请姿态的时候,他其实也看清了她眼中的欢喜。
她的手并不是十分柔软,跟他经历的那些沙弗的贵族小姐们不太一样,他知道她之前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华夏婚姻,陈怡玢也从来不避讳这件事,只是她很少提起罢了。她还在证券所里当过女佣,也趁着那个机会玩过股票,听薇薇安说陈怡玢在这上面很是厉害,所以陈怡玢的实习是在沙弗的财务部完成的,听说她的优秀得到了那位女性官员的赞赏。
康顿的六月舞会总是很美的,康顿河边绽放的烟花仿佛开在头顶的星光一样,塞德看着美丽的陈怡玢,心里想说出的话有很多,想对这位美丽的华夏女孩说挽留的话,也想起很多这几年他们相处的片段,甚至是那些温暖和欢喜,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的,但是在这些温暖之后还是有他的理智,到最后他也没有对她说出挽留的话。
到现在他都记得他那时对她说的话,他说:“嘉和,如果你在华夏不开心,请你一定要回到这里,我们都在这里。”他还说:“嘉和,你很好。”
最后,他吻了她。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柔软的嘴唇。他看着她拎着行李走向通往华夏的轮船,看着她离开的。几年之后,陈怡玢再一次从沙弗离开的时候塞德仍然去送她了,在同一个码头上,塞德再一次看到她转身离开。
再一次见到陈怡玢是在苏珊娜的婚礼之前,陈怡玢和黄薇甜特意回沙弗来参加她的婚礼,那天艾伯特也去了,其实几天之前艾伯特就知道黄薇甜要回来了,心里忐忑了好几天。其实艾伯特和黄薇甜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这几年仍然没有放下,他们是从小开始的感情,也许已经分不清是友情还是爱情,艾伯特自然很难放下。
陈怡玢比几年前更漂亮了,她结婚了,听说她的先生是一位华夏的将军,真正的青年才俊,还是留学美国的高材生,文武双全,听黄薇甜说他对陈怡玢也很好,其实塞德从她散发着幸福气息的笑容里也能感觉到。塞德自己也早已听从家里的安排与一位来自南方贵族家族的女孩子订了婚。
陈怡玢那次离开,在码头上送别的时候,他给了她一个拥抱。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多久会出任沙弗驻华夏外交官,米勒部长当时让他从美国、法国、华夏之中选择,他思索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华夏。米勒部长当时很惊讶,因为据他所知,卡文迪许家族里在美国和法国都有人为官从政,塞德去了那两国反倒更容易一些。
塞德说:“华夏是个神秘的国家,我想去看一看。”
米勒部长当时意味深长的说:“年轻人,多去看看也是很好的,只是那个国家现在很乱,你要注意安全。”
他出发去华夏的时候,他的未婚妻狄安娜米勒小姐没有跟他同行,说是不适应华夏的气候,但是其实塞德知道,她是没法舍下她在南方乡下那个身体强壮的情人,塞德希望在婚后这位贵族小姐知道她的责任和义务。
事实上,在他们结婚之后,他的夫人狄安娜女士也没有学会所谓的贵族的责任和义务。狄安娜跟苏珊娜都是大贵族家的小姐,也都是未来的爵位继承人,但是苏珊娜却能将贵族的傲慢与她的责任之间把握得很好,而狄安娜就差了许多,甚至有一点没有脑子。
塞德讨厌不聪明的人,尤其这位还是她的妻子,她毫无节制的跟那位乡下的情人公然示恩爱,还以为在南方那个偏僻的乡下发生的那些风流韵事不会传到遥远的首都去,真是愚蠢的够可以的。
狄安娜的口味倒是一直不变,她很喜欢那些身体强壮的男士,即使他们的身份低下,也无损于她的品味。但当狄安娜第一次看到她英俊的未婚夫的时候,也被塞德的英俊所吸引了,他俊美得仿佛雕刻家手下的阿波罗神邸,一头金发仿佛耀眼的金子一般,眼睛如深邃的大海,让狄安娜看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只是尽管喜欢她的未婚夫,但是狄安娜仍然放不下她在南方乡下那众多的英俊雄壮的情人们。
塞德里克在华夏见到了陈怡玢的先生王绶云,他是一位英俊挺拔的将军,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他们国家军人身上少有的那股正义感和责任感,并且王绶云还很博学风趣,薇薇安的丈夫是前任华夏驻法国大使,才华亦是了得,塞德很快就融入了他们这个圈子里。
塞德发现,不管在哪个圈子里,陈怡玢都会成为凝聚他们这些人的核心点,她的话不太多,但是每每总是能说到重点,大家总喜欢在她的家里小聚,好像这里是他们的据点一样,不管在沙弗还是在平城,有她在的地方总有一圈友谊坚固的朋友们。
华夏和平的日子很快过去了,日本对华宣战了,王绶云作为驻守平城的将领带兵打仗去了,他在战争之中消失了,但是所有人都以为他去世了,在那样壮烈的战争之中,陈怡玢难过得不能自已,但是却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将军。
后来她终于等来了她英武的将军,然后举家搬迁到了沙弗,几年之后,塞德也结束了在华夏的工作回到沙弗,大家又聚在了一起,陈怡玢后来又将家搬到了美国,她这几年在美国的股市挣到了很多钱,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这方面很有才能,但没想到仿佛是幸运之神眷顾她一般,她买到的股票总是能一路高歌领着大家挣钱,他们小团体的人后来干脆将一部分钱拜托给她来打理,每年到年底的时候都会分到大量的金钱。
艾伯特曾经的愿望是做一个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贵族,那时候苏珊娜还嘲笑他那得先有混吃等死的资本,如今在陈怡玢的帮助之下,艾伯特终于有了这个资本,但这时他已经是在沙弗的高级法院里的法官了,带着金色假发坐在法庭上的他看起来正直无比,一点让人也想不到他私下的样子。
塞德回到沙弗就升职了,同时也在那一年结婚了。米勒部长将外交部长的位置传给他之后,狄安娜才怀孕生下她和塞德的儿子,孩子出生之后,狄安娜就回到了南方的牧场里,那里有她英勇强壮的情人们,比对她冷冰冰的先生好多了。
塞德不仅喜欢聪明人,他还喜欢洁身自好的女性,就算是贵族如苏珊娜拜尔森,她年轻的时候也恪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从来没有做出这么堕落的事情,如果是出于真正的爱情相结合的话,塞德还是不介意的,但是像他夫人这样博爱的女士,塞德实在是提不起感觉,他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低下的马夫木匠之类的人物与他一样贴着狄安娜的皮肉,就深深的厌恶。如果当年不是为了家族,他是怎样都不会与狄安娜这样的女子在一起的。
在他成为外交大臣的第二年,日本和华夏拉开了他们漫长战争的帷幕,王绶云和陈怡玢回国投入到抗日战争之中,塞德才从苏珊娜那里知道陈怡玢这些年中从美国股票里挣得那么多钱大多数都捐到华夏国内的抗日组织手上了。
苏珊娜说:“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迸发出对那个古老国家的爱呢?”
塞德说:“就好像我们无条件的爱着我们的沙弗一样,即使再腐朽破败,那也是她的祖国。”
艰苦的抗日战争打了好多年,这些年里,陈怡玢的小女儿王乐昭一直养在苏珊娜身边,这个女孩有着一双跟陈怡玢一样温和的眼睛,即使她在高傲的女公爵身边长大,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是温暖极了,塞德每当看到她的时候都有一种想再生一个女孩的冲动。
在华夏对日抗战即将胜利的时候,王绶云死在了抗日之中,塞德以为这一次仍然是个误会,但是这一次却是事实,王绶云死在了陈怡玢的面前。准确的说,王绶云是平静的死在了陈怡玢怀里,他死在了抗日胜利的战场上。
抗战胜利之后,沙弗大使馆里的人从华夏这个国家撤出来的时候,将陈怡玢也带回了沙弗,黄薇甜和李少雍也一起离开了华夏。
陈怡玢的样子看起来还算精神,距离王绶云去世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塞德其实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她特意回沙弗看她小女儿的时候,陈怡玢其实也变老了,他们都快四十岁的年纪了,时光在大家身上都留下了痕迹,陈怡玢从容的变老了。
陈怡玢从她在亚德里安码头的红砖房子里搬出来了,搬到了苏珊娜的大庄园里,黄薇甜和李少雍住在莎士比亚公园的黄公馆里,大家又能经常的聚在一起了。
塞德过四十岁生日那年,他的夫人风风火火的从南方牧场赶回来,狄安娜这几年跟塞德也不常见面了,贵族夫妻虽然各玩各的很多,但是像他俩这样玩得这么凶的不太多,狄安娜在南方的艳名远播,塞德却他洁身自好,他也陆陆续续的有过几位情人,他喜欢棕色和黑色头发的情人,他的几位情人大多是平民,性格都很温柔,她们都很喜欢塞德,英俊得无与伦比的外交大臣是全沙弗女郎心里完美的情人首选。
狄安娜回来是为了跟塞德离婚的,不管塞德是不是全沙弗女郎心中的情人,狄安娜这一次有了一位让她在身体和心灵上都神魂颠倒的新情人,与英俊冷酷的丈夫相比,火热坚硬的情人更让她喜欢。
塞德在跟她谈妥孩子的归属问题之后,很容易的与她签署了离婚协议和财产协议,贵族的结合在最开始的时候,财产就是明确的,离开的时候他们仍然泾渭分明。
塞德将他的情人在适婚的年龄嫁出去,奉上一笔不菲的嫁妆,从此切断联系,感情债这种事还是太累,忙碌的内阁工作让他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考虑情情爱爱这种事情。肉与肉的宣泄这种事毕竟还是很简单,心灵上碰撞交融之类的情节不适合他,他很冷静、明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像当年他没有向陈怡玢迈出去的那一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