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处古宅包围在密密匝匝的松林中,青石围墙上,爬满青苔和藤蔓,一树红枫从墙头透出,在秋月的映照下,反射着清凉冷淡的幽光。
皇宫取山泉水的马车从松林旁路过,马蹄声声,銮铃清脆。
押车的宦者内急,停了车,跑到林边的草丛里蹲下,同伴还在打趣他不要被林子里的狐仙给拖走了。
突然,松林深处隐隐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在这冷月高悬的秋夜,别样诡异。
便溺的宦者吓得打了个寒噤,尿意全无,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从背后扑来。
车上的宦者浑然不觉,还在玩笑。
“小六,你没听到吗?”
“什么?”
“女人的叫声。”
“贾四,你不会是想女人想疯了吧?别忘了我们可是阉人。”
又一声悲啼,这回,车上的宦者也听到了,全身的汗毛顿时竖起来。
一阵风吹过,草叶扫到便溺宦者的双股,凉冰冰,好似无数鬼手,那宦者吓得喊了一声娘,裤子都顾不得系上,双手提着就往水车上跑。
两个人催动马车,急匆匆离开松树林。
皇宫,金碧辉煌,气象巍峨。
半城雪从马车上下来,差点被长长的裙裾给绊倒,好在,晋王从旁及时扶了一把。人是没有绊倒出丑,可这一晃,固定在头上十几斤重的假髻金钗,揪得她头皮生疼。
记得上次穿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是她跟晋王大婚的时候。那一天下来,半条命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礼官设计的如此繁杂的礼仪,整个就是虐人嘛!假髻加上礼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足有一袋面重,就算换个大男人,扛着一袋面站上一整天,也受不了啊!
她站稳,甩开晋王的手,一脸寒霜。
其实,半城雪一点都不想来参加这个庆功宴。她很清楚,忠烈县发生一切,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下,而自己,实在没什么作为,只是头上顶着钦差的乌纱帽在那里晃了一圈而已。
晋王却紧紧抓住她的手,托起:“忘了来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半城雪当然没忘,昊朔清清楚楚告诫过自己,不管自己对他有多大意见多大怨恨,在皇上皇后文武百官面前,必须藏起来,还要装作夫妻恩爱、亲密无间的样子。
她讨厌虚伪造作,可自从来到京城,这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成了每天必备的功课。
她还是忍不住斜眼瞪了晋王一下。就这一瞥,她的眼睛被昊朔脸上绝好的微笑给诱惑了,她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脸上,居然会有这么好看的微笑,多一分嫌轻浮,少一分嫌虚假,他本来就是个美男子,再配上这副精心雕琢的微笑,简直绝配!
“你这假笑练了多久?”半城雪努力让自己的唇角微微上扬,让人看起来也在笑。
昊朔回答:“一辈子,在娘胎里时就开始练了。”
半城雪不说话了,一个人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假笑,是挺累的,幸好,自己不是生在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