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咋一见邹起,觉得又惊又怕。不过片刻便冷静下来,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比平时更加清冽明亮,开口问道:“你是人是鬼?”
邹起勉强扯了下嘴角,回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邹氏的脸变得有些白,抿了抿嘴,道:“没想到兄长还活着。”
“可我们邹家上下,全都死在渊帝之手!”邹起尖细的叫嚷。
“怎么,你还想着杀了渊帝报仇?”邹氏越发冷静,回了软榻上斜躺下,“兄长,你也一把年纪了,安生点过完余生吧。”
“不,我不想杀渊帝,我也不想苟且此生,我要手刃陷害我的人,杀了他祭我邹家百口在天之灵!”
邹氏冷声说道:“兄长,坑杀战俘是你自作主张,渊帝下旨诛灭邹氏一族也是事出有因,你能怪得了谁?听我的话,安安分分地活下去吧!”
“不,坑杀战俘并非是我下的军令,分明就是殷澈这个小王八羔子,他随我一同攻克古鱼,事后下令活埋所有俘虏,还将此事算在我的头上!”邹起说着,捶打着自己的两条腿:“在狱中对我无所不用其极,废了我的两条腿,若不是司州刺史茶大人暗中派人救了我,我又怎能苟活于世!”
邹氏难以置信地看着邹起,怀疑地问道:“真正下旨坑杀战俘的是四王爷殷澈,而不是你?”
邹起冷哼一声道:“我邹起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可断不会杀毫无反抗能力的老弱妇孺!”
邹氏细细想了会儿,又问道:“你为何一直呆在洛阳?若想杀殷澈复仇,应该去他镇守的凉州城才对。”
邹起一拍桌子,“我的两条腿都废了,怎么去凉州城?再说凉州皆是他的兵马,我这条残命,靠近他都难,谈什么刺杀他?不过,殷澈与茶大人自小交好,每每从凉州回许昌述职都要经过洛阳,在州府略作休整,我便等在这儿,伺机刺杀。”
邹氏眉头微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既然茶大人与四王爷交情甚笃,他偷偷放走你的事情,四王爷真的不知道?”
邹起一惊,也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邹氏迟疑道:“对于茶大人,我倒是知道一点,他没做司州刺史之前,本在许昌做过一段日子的太子洗马,也是四王爷举荐给先帝的。说白了,茶大人是四王爷的心腹,他放走你,我想四王爷也绝对会知道,说不定就是四王爷派茶大人救出你的。既然他要救你,是不是表明,坑杀战俘一事也不是他下的令?”
邹起仔细一想,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当年随军统帅只有我和殷澈,我没有下旨,不是他还能有谁?”
邹氏凝神看着他:“兄长,若你一心报仇,我也不反对,反正我早已与邹家脱离关系。但是我希望你查清真相,不要被奸人利用,枉杀无辜之人。”
邹起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思虑。
“我也深深厌恶殷氏一族,可某些罪责,不能枉加于他们头上。”邹氏拿起案边的杯盏,不急不缓地晃着:“兄长,既然你已与我见面,以后就在白府住下吧。”
邹起静默许久,轻轻点了一下头,“还有个古鱼国的女娃儿,当年也被茶大人救出来,这三年对我照顾有加。”
“兄长放心,我派下人通知她便是。”
“我的意思,是为她赎身,将她接过来一起住。”邹起认真说道。
“什么?”邹氏反问一句,看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愿意将他口中的女娃儿也接过来。
“既然你不同意,我也不好强求,”邹起刚才被沈青点住的穴道已经解开,他从凳子上移下来,蹲在地上,转过身便要出去:“多谢你的美意,我还是回去吧。”
“等等!”邹氏连忙出声,见邹起动作顿住,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白府也不介意养个青楼出来的女娃儿,就当是照顾你吧。你将那人的名字告知我,我明日便派人把她赎回来。”
邹起一听这话,才扶着椅子坐了回去。
昨天夜里对茶瑾之产生了太多的疑问,次日一早,白君灼便想直奔州府而去。可刚出门,便被殷洵拦了下来。
“这么一早是要去哪儿?”殷洵好奇问道。
“找茶大人问些事情。”白君灼回了一句,又想到昨晚邹氏对她说的话,不由问他:“你昨晚对奶奶做了什么?为什么奶奶突然那么讨厌你?”
殷洵淡淡笑了笑:“邹氏本来就讨厌我。”
“原本讨厌你,但是并没有干涉我与你来往,可昨晚,奶奶不仅说不许我跟你有所牵连,还不许我跟所有姓殷的所有牵连。”白君灼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可真厉害啊,欺负老人家。”
殷洵一把抓住她的手,含笑道:“那么你呢?听你奶奶的话,从此以后就不理我了吗?”
“倒也不至于不理你,”白君灼道,“不过,奶奶都这么说了,我以后肯定不会跟你去长安了。”
殷洵只是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这件事,转而问道:“你不是要找茶瑾之么,别去州府了,直接把他喊来便是。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他,我想昨夜过来的邹起,也满肚子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