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东倭方略的顺利实施,前三口必须要借到四百万缗,而为了保障他在藤原氏倒台之后能够方便地笼络人心争取民望,这个数字还不够,至少还需要一二百万缗用于公关和收买,所以至少要有五百万缗才能够保证他当倭王。五百万缗,从哪里来呢?
他咬着嘴唇苦苦思索良策,忽然就瞥见了同样是愁眉苦脸的谷实。
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在大赵,除了户部,还有谁的手里有钱?当然是象谷实一一也包括他自己一一当然是他们这些大地主了。他还差一些,毕竟才做县伯没几天,封国都没去过,也没找到合适的人去帮着管理,所以谈不有多少财富积累。可谷实就不一样;鄱阳谷家是大赵十大杰出大地主之一,有历史,有沉淀,有积累,当然就更加地有钱,让他们即刻拿出五百万缗的现钱不太可能,但四五十万的现金就多半没问题。在大赵,或者干脆说在京畿附近,象鄱阳谷家这样的大地主可是不止一家两家,前头他刚开始撺掇工部烧玻璃的时候,满大街到处都是哭着喊着想要参股赔钱的人,还有几家宗室老王爷,不是一家凑了十几万缗出来说要全盘收购工部手里的玻璃股份吗?烧玻璃这种没影子的事情他们都敢砸钱,要是去东倭国淘金呢?他们敢砸不敢?
思谋了一下,他觉得这事十九能行,脸自然就露出从容的笑容,随手拍了拍前三口的肩膀头:“大和尚,问你一句真心话,我要是能帮你借来六百万贯,你拿什么东西出来作抵押?”
前三口当时就楞住了,张着嘴巴完全忘记了答话。
不止他楞住了,谷实、贺岁还有蒋抟,他们也全都怔住了。老天爷!户部连四百万缗都咬死不肯松口,怎么到了商成这里,一眨眼就成了六百万贯?而且听他的轻松口气,六百万显然还不成问题,看来他多半是有了十拿九稳的妥当主意。大家不禁吸了口凉气:大赵一年的赋税收入不过九百万缗下,其中七成还是谷物绢麻之类的实物,想换成制钱还得靠着贩卖,他又去哪里找这六百万的现钱?
前三口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又是愁容满面。他哪里能有什么抵押呢?这回央求大赵出兵,好话说尽,前后在本州、四国、九州指了七八个国的土地给大赵,结果大赵不是嫌弃这块的土地贫瘠,就是说那块的道路不便,好说歹说,最后附带了一大堆的好处,才勉强让真芗和翟错两位大人同意接受石见国作为向大赵的“献土”。现在商成又要抵押,他还能找什么抵押呢?
紧要关头,他忽然福至心灵,站起来对商成深施一礼,异常诚恳地说道:“化外小民,蠢笨迟钝,还望应伯不吝指教。”
商成还了个礼,等他坐下,就说道:“大和尚太谦逊了。说起来,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多事,也不至于闹腾到今天这个地步。到了现在,我们是只能进不能退,不然的话,我燕山商瞎子的脸面就丢尽了!”他嘿然一笑,“还不仅是我,谷侯、真大人,还有贺大人,我们都是方略的发起人,要是现在方略半途而废,我们以后还怎么取信于人?我和谷侯,还想不想要出去带兵?”
贺岁听商成提到自己,又把自己拔高到与鄱阳侯谷实一般的地步,心中一股豪气顿生,就在座挺直了腰杆,无比专注地望着商成,等他的下文。谷实却是另外一番心思。商燕山眼是爱惜羽毛,就不可能去折腾东倭方略;即便折腾出了这个东倭方略,可要真是事有不可为之处,他也绝无可能恋惜不去。商燕山之所以到现在还在为前三口解忧、为方略操心,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此事必有可为也必定能为。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子达,计将安出?”
“只要谷侯肯帮忙,六百万缗不过是小事一桩。”商成卖着关子。
“帮忙是肯定的。毕竟我与大和尚相识一场,岂能坐视他陷于愁苦而不理会?”谷实打着哈哈说道。
“那好,”商成笑着说道,“请谷侯奔走一趟,联络一下汝阳王他们这些宗室,你就说有一桩比玻璃更胜百倍的大买卖,问他们有没有兴趣。”他又转头望着前三口。“这边也要请大和尚做个承诺。你们东倭国是农业国,农业是国之根本,农赋农税更是国之命脉不能轻易许人,所以能不能请你以东倭国的关、厘、住、过等各种商税为质押,向谷侯他们借贷这六百万缗?”
前三口是在寺院里出生的,又是在寺院里长大,身边的人除了和尚就是僧侣,哪里懂得其他俗务?他这辈子除了持戒念经之外,其他的事务诸如政务、军务、经济、税收……等等等等,都是半通不懂,眼下听商成先是答应不动东倭国的农税,随后又说只以什么商税作抵押,登时喜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哪里会有半点的不答应?
既然前三口满口应允了借贷条件,剩下的事就是如何借如何还的问题了。但这个事情谷实一个人肯定拿不了主意,他也必须先找齐能够凑出这样大一笔钱的人,大家坐下来商量出一个规矩方圆,然后才能再和前三口仔细商榷借贷的事宜。
前三口在贺岁的陪同下欢天喜地地走了。
等他们走了许久时间,蒋抟也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出了门,谷实面色庄重地向商成行了个长揖礼,诚挚地说道:“子达,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你有驱使之处,只消一句话,谷家下莫不遵从。”
商成这回没有谦让,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全礼,抱了拳拱下手,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两家人只隔着一条河,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停顿了一下,他又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再说。他本来还想告诉谷实,该退的时候退一步,该让的时候让一些,好好借这个机会筹划一番,未必不能让谷家有几十年的安稳日子。可想了想,又觉得这些话不好说。他一个晚辈,凭什么去教训长辈呢?再说,谷实吃的盐都比他吃的米多,还需要他去指点么?
虽然他有话没有说出来,但谷实依旧能猜到他想说些什么。但这话他也不能挑开了明说,就笑了一下,道:“不用你提醒,回头我就把蝉儿的嫁妆预备整齐,挑个吉利的日子,帮你们把婚事办了。”
商成登时黑下了脸,话都懒得再说一句,拔了脚就走。真他娘地不该帮谷实!管他死不死呢?死了更好!
他都出了庭院,背后还能听到谷实的声音:
“一一喂,你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我闺女的嫁妆可是不少,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