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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虚晃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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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虚晃一枪-

高泰坐在地上,佝偻着身躯,抱着脑袋,神情萎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挣扎,几近崩溃。

一边是同生共死义结金兰的兄弟,一边是生死与共浴血万里的袍泽,他无法选择,也无法背叛自己的良知,他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远离这个世界。[bsp;   伽蓝站在他的对面,傅端毅、西行和布衣等人围在他的四周,默默地注视着他,感受着他内心的痛苦和悲伤。

江都候拿着一个酒囊走了过来,递到高泰面前。

高泰抬起头,望着这个曾经在天马戍仇恨和凌辱河北刑徒的西北大汉,望着此刻从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同情和怜悯,心灵深处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喝下去,心就不会那么痛了。”江都候俯下身,拍了拍高泰的肩膀,“不要说甚,沉默会让你忘却很多事。遗忘了,心也就不再痛了。”

高泰慢慢接过酒囊,打开盖子,眼神空洞,泪水无声流落。

“看说过,我们是兄弟,是袍泽,生死与共。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家了,就回来。”

伽蓝的声音嘶哑,沧桑,蕴含了无尽的落宾和忧伤,“回来吧,和我们回西土,那里也是你的家。”

伽蓝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话,甚至连对高泰母亲的问候都没有。其实不需要问,答案就写在高泰的脸上,他的母亲不在了,他的兄弟们也不再信任他,高泰心中的家园已经轰然坍塌,留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痛。

众人陆续散去。布衣留在了最后,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去,用力搂住了高泰,“大漠中,沙砾和蚁蝼一样微不足道

,但风暴过后蚁蝼灰飞烟灭沙砾却还是沙砾,亘古而久远。同样渺小,却命运迥然,为甚?因为这里……“……布衣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因为它有一颗坚强的心。”

“兄弟,活着,好好活着,这是我们唯一的梦想,也是我们唯一的信念。”

布衣离去。高泰高举酒囊,倾倒着吞咽着,任由烈酒洒满衣襟,任由泪水滚滚而下。

伽蓝单膝跪在地上,俯身望着地图,神情冷峻,眉头紧皱。

西北人散落四周,神情无不凝重。

当初伽蓝信守诺言,把高泰和乔二等一帮河北人全部放走了,当时大家就在想,这些人本是河北贼回去还不是做贼。今日帝国强大昌盛,做贼没有出路尤其在大河南北这等富裕之地做贼,基本上就是自寻死路。

卢龙与阿史那贺宝等人本来也不愿意从军,留恋那种自由而刺激的盗贼生活,但经过几个月的军旅休验,切身感受到了好处,渐渐也就改变了想法。军人和盗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有希望,未来有并途,或许有那么一天就能功成名就,儿孙满堂颐养天年而一个则完全是绝望,活一天是一天,哪里死了哪里了。

既然当兵比做贼好,为何还要去做贼?而且西北人已经了解到,高泰等人其实不是做贼,而是造反,说得好听一点叫“揭竿而起“事实上就是举兵叛乱。叛乱的严重性可想而知,西北人很是不解,不知道高泰等人为何一定要自寻死路。偏偏西北人到了平原郡就被告之要去攻打河北叛军,这一打搞得不好就是阵前相遇,兵戈相见了。

现在高泰回来了被自家兄弟赶出来了,看上去是与自家兄弟反目成仇,但西北人不是久经战阵的悍卒就是杀人越货的盗贼,此时此刻,谁也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的一幕,更不会轻易认定自己与高泰的关系已经超越了高泰与那些河北叛贼的关系,再看到高泰那副痛不欲生的绝望表情,基本上也就能估猜出个大概,高泰很不幸,被昔日的兄弟们抛弃了,还被当作工具来欺骗西北人。

高泰与昔日的那些兄弟们肯定都有过命的交情,之所以被抛弃,关键就在于他回来的时机不对,他回来的方式就更不对了,而他的那些兄弟们谁也不敢拿成千上万的义军将士的性命来赌博。两害相权取其轻,迫不得已,也只有毁去高泰。这时候再回想一下伽蓝以信守诺言为借口放走高泰等人,就不能不让人恶意地揣测其别有居心。

造化弄人,命运就是这样的无奈。高泰没有理由怨恨伽蓝,更没有理由怨恨抛弃他的那些河北兄弟,同时,他不能帮助那些河北兄弟去围杀西北人,更不能帮助西北人去杀戮河北义军,更要命的是,他还不能一死了之,他死了,既对不起西北兄弟,更会陷河北兄弟于不义,所以,他只能在绝望中保持沉默,他谁也不帮,谁也帮不了。

对于西北人来说,高泰的突然出现,高泰的绝望和沉默,等于清晰地告诉他们一个事实,大柳集是个陷阱,大柳集不能去。既然河北叛军利用高泰来实施反间计,那足以说明河北叛军的主力都在大柳集,就等着西北人坠入陷阱了。

“伽蓝……“……

薛德音出现在伽蓝的身后,掩衣单膝跪在伽蓝身边,既显得亲近,又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先生有何建议?”伽蓝脸色稍缓,轻声慢语地问道。

“伽蓝,河北局势之严峻,未必瞒得过裴阁老。”薛德音的声音很低,只有伽蓝能听见,“凡事都要量力而行。裴阁老让你南下,肯定不希望你卷入河北纷争,被游元和崔逊所利用。”

话不在多,点到即止就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智者所为。西北人不明白河北局势背后的复杂性,但薛德音知道,他一直不希望伽蓝陷入河北纷争,这对西北人没有任何好处。永济渠不是西北人的战场,西北人的战场在黎阳,在中原,在东都。

伽蓝想了一会儿,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先生,假如某不能在河北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那到了黎阳,能对杨玄感形成威慑吗?某挡不住杨玄感举兵叛乱而杨玄感一旦与大河南北的叛军联手攻打东都东都能否守住?山东和中原的形势如果同时失控,某罪在不赦,到了那一刻,先生认为某是否还有机会重返西土?”

薛德音愣了一下,眼里露出诧异之色。他到底还是小觑了伽蓝,他虽然很看重伽蓝,但局限于伽蓝的身份和地位,薛德音还是无法把他放在更高的位置上去考虑更全面的局势以及更大的利益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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