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族有五部,辱纥王、莫贺弗、契个、木昆、室得,每部由俟斤为帅,尊强者阿会正为王。”李风云站在地图前,以索头水为中心,手指沿着马盂山、燕山、坝上高原、平地松林和松山,划了个大圈,“在东北的霫、奚和契丹三大族群中,奚族地盘最小,而且与中土的幽州辽西、与大漠的碛东南、与契丹和霫族的居住地全部接壤,可谓强敌环伺。奚人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突厥人和霫人、契丹人等东胡诸虏面对中土这个庞然大物,都需要一个缓冲地带,而中土在国力尚不足以支持自己横扫塞外诸虏之前,同样需要这么一个缓冲地带以缓和南北矛盾,所以奚人虽然顽强生存下来了,但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在列强斗争的夹缝中拼死挣扎,难以发展,未来希望渺茫。穷则思变,奚人不会坐以待毙,为此他们必须突破列强的重重包围,给自己争取到更大更好的生存空间。”
“在奚族周边的敌人中,中土和大漠都太强大,都是它的宗主,它只能利用,而不能对抗。霫族虽然实力较弱,但双方隔着一个平地松林,难以逾越,另外霫族是突厥人的忠实藩属,有突厥人的鼎力支持,奚人攻打霫族实际上就等于得罪突厥人。而更重要的是,霫族居住地在弱洛水以北,贫瘠荒芜,奚人先辈曾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世世代代都想南下占据一块更好的栖息地,如今好不容易立足安州,又岂会再度北上,重返祖地,自寻死路?最后就剩下一个实力与其相近的契丹。”
“契丹人的居住地主要位于弱洛水以南的平原地区,它在西北方向与霫人、室韦人相邻,在西南方向与奚人和中土的辽西、辽东毗邻,在东北方向与高句丽、靺鞨等远东诸虏接壤。由此可以看到,真正可以威胁到契丹人生存的,只有一个中土,其他诸如高句丽、靺鞨、室韦等远东诸虏都威胁不到它,奚人就更不行,突厥人距离它太远,远交近攻只会选择‘远交’。如此一来,奚人当然以契丹人为突破口,向契丹人口密集的托纥臣水一线发动攻击,这必然会赢得中土的支持,而中土也的确支持,塞外诸虏互相征伐,塞外局势混乱,互相消耗,这对中土肯定有利。契丹人的应对之策则是结盟高句丽、靺鞨、室韦和霫族,向中土和大漠俯首称臣,只要中土和大漠不给奚人以实质性支持,契丹人就可以与奚人打个旗鼓相当。”
“契丹在辽东这一块,面对中土强大威胁,不得不与高句丽、靺鞨结盟,联手对抗。契丹要削弱中土对自己的威胁,高句丽要实现远东霸主的梦想,而靺鞨则想带着族群迁徙到生存条件更好的东北地区,于是三方有了共同利益诉求。三方携手结盟,不断侵扰中土辽东,步步进逼。至于突厥人,面对远东这一局面,当然乐见其成,于是牵制奚人,胁迫奚人冷眼旁观,任由契丹、高句丽和靺鞨的东胡联盟入侵中土。中土忍无可忍,发动了东征,给了高句丽以重创,给了契丹和靺鞨以严厉警告。”
“这种局面下,奚人当然要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实施突围发展大计,虽然中土人不支持,不想看到东北大乱,给东北疆防御带来压力,但突厥人支持,突厥人愿意利用东北小范围的混乱,来胁迫中土做出妥协,继而从中牟利。”
“八月中旬,奚王阿会正率军越过松山,与契丹人激战于托纥臣水一线。”李风云抬手指向地图上的松山,然后手指上移,停在了托纥臣水中游重镇落马城,“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大约在六天前,阿会正集结了全部主力向落马城发动了攻击。契丹人在高句丽遭受重创,已经无力给予它有力支援,在中土远征大军云集辽东,随时都有可能北上攻击它的侧翼之际,必然担心自己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为此它肯定不敢与奚人打个两败俱伤,最好的应对之策莫过于拖延到大雪来临。大雪一下,中土辽东的远征大军北上攻击契丹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而奚人的攻击也会因为恶劣天气而难以为继,如此契丹人就占据了主动,进可攻退可守,陷入被动的反倒是奚人,进退两难。时间一长,粮草短缺,将士疲惫,天气又越来越差,最终只有撤离。”
“所以我对托纥臣水战局的判断是,契丹人为保存实力,极有可能主动撤离,主动放弃落马城,不会与奚人争夺一城一地之得失,主动撤到托纥臣水东岸,诱敌深入,为后期发动反攻创造更好条件。”
“当然,即便我的判断是错误的,现在奚人和契丹人还在落马城激烈厮杀,局面亦对我有利。”李风云的手指从地图上的落马城快速移动到松山,“落马城距离松山有四百余里,距离鬼方有五百余里,而我们……”李风云的手指放到了地图上平地松林的望月泉所在,“我们距离鬼方只有两百里。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所在,如果我们能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不但可以迅速占据安州,还能把奚王阿会正和他的五部大军的主力阻挡在安州之外,与尾随追杀他的契丹人一起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迫使奚王阿会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
说到这里,李风云停了下来,看看帐内凝神倾听的众将,微微一笑,“愿望是好的,至于能否实现,则要看我们是否可以做到出敌不意、攻敌不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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