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迩见爨蒲略有所思,继续说道:
“那天也算小店正式开张,为了庆祝,我特地邀请了一些我熟悉的朋友前来凑凑热闹,当时蛮王也是赏光应邀而来的嘉宾之一。”
“因为很多人是第一次喝到古刺酒,连连惊叹,但是每人只限半壶,所以迟迟不肯归去。直到老天爷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们才陆续离开。唯独蛮王你、霍虫生、还有林藤荨你们三人还不肯放过我,以为我是藏私。却不知古刺虽好,喝多了却有诸多毛病。我只好再拿出两壶,并再三言明古刺喝多的害处。”
“这时,店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带着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孩子。说要住店,我见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好心好意叫过来一起烤火。不想他却拿起桌上的一壶古刺酒,对着嘴猛灌几口后自言自语道:‘好茶消光景,美酒驱身寒。秒呀!哈哈。’然后大步走去二楼,临走前还把剩下的一壶酒也给顺走了。”
“当时我就觉得老霍和藤荨有些不对劲,事后才知道原来两人都和那陌生人暗暗较过内劲,知是遇到高人。老霍说还好那陌生男子手下留情,自行泻去一些内劲,不然定要伤及内府,没几月好不了。”
“第二天,小井子来说,陌生人带那小孩子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走了。房间里留下三个银饼子和两个空酒壶子。”
“后来我从你雨栗师傅那得知,原来他就是大魏第一剑客崔仓羽。离开不韦城后,他带那孩子在你师傅的画崖上逗留了三天,起初彼此相处地倒也还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第四天的时候他突然刺伤了你师傅,然后离开画崖。十年来再无半点音讯。”
“不错,我记起来了。他那柄剑很特别,虽未见他拔鞘。不过那黄色的流苏剑穗却异乎寻常,却是缚仙蚕丝精编而成。”爨蒲说道。
“义父,什么是缚仙蚕丝?我们濮部有么?我好像都没听说过。”梁迩和爨蒲的话显然勾起了梅雨栗的好奇心。
“在我很小的时候,蛮父喜欢带我到处游玩。有一天黄昏路过勐芒山,在山腰上一个破旧的山庙,遇见一个迟暮的行游僧人,他的手杖上就系有一撮。当晚蛮父和他相谈甚欢,这才知晓缚仙蚕丝。”
“这缚仙蚕丝传闻乃万年冰蚕王所吐,甚是珍贵,可遇而不可求。”
“万年金蚕王?真有蚕能活那么久么?”梅雨栗狐疑地问。
“也许并没有万年,不过冰蚕王确有其物。”梁迩接口说道:“先晋奇人王嘉有书记载:‘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蠒,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这冰蚕王一年才肯吐丝一寸,所吐蚕丝坚韧无比,水火不侵,利刃不断,所以有一寸缚仙万车金的说法。”
“能弄来那么多缚仙蚕丝来做剑穗,估计也只有大魏第一剑客可以做到。”
梁迩感慨着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就此话题深入进去。而是转头向梅雨栗吩咐道:“小栗,你明天带那少年去画崖找你师傅。我会让老霍先行一步,把情况预先告诉你师傅。你们慢点,走大路。对了,他叫夜寒沙,年纪应该比你小,你可以叫他小寒。”
“好。”梅雨栗答应后转身出门,刚好在门口撞见小井子从隔壁雅间出来。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把他叫了过来。“怎么了?”
“隔壁的雅间还要一壶古刺酒,梁老板反复交代过,一人最多只能有半壶的量。”小井子小声地抱怨道。
“肯定又是那小毒婆,她就不能让人消停一会。”梅雨栗对田珺有意见,老感觉她处处和自己做对。
不想小井子赶紧辩解道:“倒不是田姑娘多事,而是那病怏怏的小子。我听说前面上的那壶多半都是他喝的。”
他对田珺可是心有余悸,不敢多说半分坏话。
“给他再送一壶进去。”梁迩走了过来,叮嘱小井子道:“小心做你的事,不要多说话。”
而田珺此时已经酒饱饭足,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夜寒沙。她的酒量不大,只喝了一杯不到的古刺。
“古刺虽好,半壶为界,少饮有益,多饮害大。”
这是知食天下刚刚开张时梁迩定下的规矩,刚开始也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遵守,自然会有有一两个吃螃蟹的人,不过他们疯疯癫癫的后果,让后来者都自觉地遵守这半壶为界的规矩。
夜寒沙慢慢地喝完壶里仅剩的一点古刺酒,古刺让他品尝到已经模糊的童年味道,那个曾经豪气冲天而后寂寥落寞的中年男子。正是这个男子,把自己从死神边缘上一次次拉了回来。
他对这个男子有着深厚的感情,连带对着古刺也是越喝越有味道来。即使田珺和小井子反复谈及半壶而过的害处,庄不语也只是浅尝辄止。
不过他还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每当喝下一口古刺后,身子骨里会有一股寒热交替的暖流,似乎还可以压制少许身体深处的隐疾。
这时,三人听到两声敲门声,却是梅雨栗推门进来,手上带着一壶古刺酒。“明天一早随我上画崖,酒给你带来,晚上就不要喝了,免得疯癫误了事。”
她把酒壶放在桌上,朝夜寒沙说完,又多看了一眼庄不语。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