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那么久了,墨渊你了解我吗?”
萧墨渊楞了一下,坦诚地摇摇头,“少主你在我眼中是个谜。”
“其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有些时候,明明知道是错的,也要一意孤行。我做过的那么多事,只有一件事,让我后悔了,就是夜晚歌。我知道她恨我,但我却不能失去她。人心,是非常奇妙的东西。”银炫冽若有所思的说着。
“少主,你也别太难过了,我想夜小姐迟早会明白你对她的爱的!”墨渊不会安慰人,只能这样劝慰道。
*
这天,银炫冽亲自下厨做晚餐,女佣阿珠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铺着深蓝色桌布的餐桌上,满满一桌中国菜,红烧鱼、狮子头、啤酒鸭、粉丝煲……
样样齐全。
全都是夜晚歌平时爱吃的菜。
这已经是夜晚歌在这座海边的别墅,待的第三天了。
她之前闹过,反抗过,可银炫冽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要么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要么就是安排佣人看着她。
不管她怎么闹,都没让她出过这别墅一步。
到了第三天晚上,夜晚歌便不再哭闹,她收起了一切情绪,只是安静的坐在窗台前。
“你上去叫她下来!”银炫冽做完了之后,吩咐道。
“是!”阿珠走上楼,抬手敲了敲门。
“太太?”
夜晚歌自然是不会应的,给她开门的是阿青。
阿青一直在房间里,守着夜晚歌。
房内没有开灯,夜晚歌抱膝坐在阳台边。
阿珠走近几步,她轻声开口,“太太,先生让我来叫你下楼吃饭。”
夜晚歌一动不动,视线飘忽不定的散在窗外苍茫的夜色中。
阿珠走到她边上蹲下身,“太太?”
她伸手轻推她的肩,夜晚歌这才转过头来,脸上毫无生气,“吃饭?”
“对,先生亲手做的。”阿珠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肩,“都是你喜欢吃的。”
“是吗?”夜晚歌冷笑一声,她抬眸看向阿珠,“如果你在坐牢,给你烧一桌子你喜欢吃的菜,你会吃吗?”
“……”
阿珠被她一个问题生生问住。
夜晚歌却并未再多说,她抓着栏杆站起身,雪白的长裙更衬得她身姿纤瘦,“走吧。”
阿珠伸手扶着她,“小心。”
“不用扶我,”夜晚歌推开她的手,“你们两个都在,还怕我会跑掉吗?我又不会遁地术。”
“……”
阿珠不同她争辩,便退开身跟在她后面。
二人来到楼下,银炫冽刚好将围裙扯开,走过来搂住夜晚歌的细腰,俊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晚歌,我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的吃的。”
夜晚歌脸色冷淡,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银炫冽搂着她走到桌边,“你饿了吗?是先喝汤还是先吃饭?”
夜晚歌望着桌上一桌子菜,嘴角弯起抹冷笑,“真不错。”
银炫冽见状更是高兴,他侧过脸就要去吻她的嘴角,“晚歌,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
“好。”
夜晚歌点点头,她上前两步,突然伸手扯住桌布的边缘,用力一抽!
整桌菜瞬间被一股力道带到了地上。
瓷盘子碎了一地,原本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悉数混合在碎瓷片中,砸的稀巴烂,惨不忍睹。
阿珠跟阿青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夜晚歌收回手后轻拍了下,她转头望着银炫冽,脸色平静,“你每天做,我就每天摔。”
银炫冽俊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神色黯淡下,却并未多说,他伸手将夜晚歌向后拉了点,“晚歌,你往后站些,小心碎瓷片扎到脚。”
夜晚歌并不动,她冷笑一声,“我要脚做什么?反正又不能走,我还不如个残废。”
银炫冽并不回答,他蹲下身,将夜晚歌脚边的碎瓷片一一捡起来,“你想吃什么?我待会儿让佣人给你做。”
“不必做了,做了我也不会吃的。”夜晚歌神情决然。
“晚歌,”银炫冽站起身,将碎瓷片丢进纸篓,他直视着她,“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的了……”
啪!
夜晚歌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银炫冽被打的脸偏过去,她下手很重,男人半张脸浮现掌印,他维持着侧过脸的姿势,半晌才转过来,“晚歌,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
银炫冽转头看向佣人,“去拿件衣服来给她披上。”
阿青看的目瞪口呆,闻言忙逃之夭夭的上楼去。
夜晚歌收回手后看向他,她脸上淡漠,“你既然要这样囚禁我,剥夺我的自由,那我以后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银炫冽低垂着头,而后又抬起看向她,“晚歌,你要是觉得闷,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啪!
夜晚歌抬手又是一巴掌。
阿珠别开视线,心觉不忍。
同一半侧脸连续两次被打,银炫冽舌尖抵下嘴角,腥甜味蔓延开来。
确实很痛,他脸部僵硬下,身疼,心更疼。
夜晚歌用的是全部的力道,她就是要激怒银炫冽,宣泄她内心的不满,让他厌恶自己……
阿青将披风拿下来。
银炫冽抬手给夜晚歌披上,她并不动,银炫冽将披风系好,再度抬起头来,“明天……”
啪!
毫不犹豫的第三巴掌。
夜晚歌打完后甩了下手,“打多了我嫌手疼,你今晚不要再出现了。”
她伸手扯了下披风,扔在边上,转身就朝楼上走去。
临转弯的时候,夜晚歌顿住脚步,银炫冽瞬间感觉到希翼,他抬起头看着她清美的脸,听到的话却是残酷无比的,“银炫冽,我不爱你,你就算把我关一辈子,我也不会是你的女人,因为我的心永远不属于你。”
她说完抬腿走上去。
阿珠跟阿青两人面面相觑,银炫冽垂着头,嘴角疼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上去跟着她,别让她伤了自己。”
“是,先生。”
餐厅内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刚才的那一幕,全都落入了马丁的眼里。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少主……”
银炫冽垂着的头没有抬起,从这个角度都能明显的看见他侧脸已经红肿,“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禀报,上次你交代我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马丁回答。
“嗯,你回去吧。”银炫冽点头。
马丁并不走,“少主……你这是何苦?”
银炫冽没有再睬他,他蹲下身,一个个的将碎瓷片捡起来,而后放进纸篓里,又转身去拿拖把,将地板上打翻的菜给弄干净。
这是他花了近五个小时才做出来的。
马丁弯腰要帮忙,银炫冽却止住他,“晚歌打翻的东西,我来收拾就好。”
马丁只觉喉间一阵苦涩,他抬起头,“难道连她打翻的东西,你都觉得是个宝吗?”
银炫冽将地上擦干净,而后转身去洗抹布,他点下头,“对。”
“……”
马丁深吸一口气,少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多深刻的爱?
银炫冽将抹布拧干后放在边上,他走到双开门冰箱内取出洋葱和鸡蛋,“你回去休息吧,晚歌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给她下碗面。”
马丁看了眼楼上,“你下好,还是我端上去吧。”
“不用。”
“可是她会打你……”
银炫冽将面条放入小锅中,“她心情不好,打我要是能舒服点,也没关系。”
“……”
“少主,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马丁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出了门。
脚步声渐远,银炫冽顿住动作,他垂下头,无数难言的情绪涌上来,冲撞的他眼眶泛酸。
他愣怔良久,直到小锅内的水扑出来烫到了手,才回过神。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被盛入碗内,银炫冽端着走上楼。
站在房间门口,他竟然有些害怕,银炫冽犹豫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晚歌?”
阿珠跟阿青怕她逃跑,几乎都是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其中一个人过来拉开门,见到来人惊讶了下,“先生。”
银炫冽面色温和,“都下去吧,今天早点休息。”
阿珠跟阿青面面相觑,点了点头,“是。”
她们退下去时将门带上。
银炫冽端着碗走进来,夜晚歌并未休息,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一手穿过去,似乎正抱着栏杆出神。
银炫冽在她身边站定,“晚歌。”
夜晚歌动也没动下。
“吃点东西吧,”银炫冽蹲下身,他取过一个凳子,将碗放在凳子上,“吃不下也吃几口,不吃睡觉对胃不好……”
砰!
夜晚歌猛然抬起腿,直接将整个凳子踹翻,滚烫的面汤洒在银炫冽身上,他俊脸皱起,整只右手瞬间被烫红。
银炫冽并未起身,他低头将碎瓷片收拾起来,“我再去下一碗。”
夜晚歌站起身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放我走。”
银炫冽并不说话,他将东西都收拾好,转身朝外面走去,“你站着别动,别烫着了。”
夜晚歌几步上前,她从他手里拿出一块碎瓷片,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银炫冽,放我走!”
银炫冽并不动,他控制不住的抬起头看她……
啪!
夜晚歌抬手就是一巴掌,“我说话算话,你看我一眼,我甩你一巴掌。”
银炫冽定定的瞅着她,并未移开目光。
啪!
夜晚歌重复了方才的动作,银炫冽嘴角直接被打出血来,他喉间哽咽下,声音也带着沙哑,“夜晚歌,我爱你。”
夜晚歌抬手又是一掌。
银炫冽侧着脸,短发被甩到脸上,勾勒出着狼狈的弧度,“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还是爱你。”
夜晚歌重新拿起那碎瓷片,她眉梢眼角尽是冷冽,“可是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你强逼一个恨不得杀了你的女人,在你身边有什么意思?”
银炫冽并未再看她,他垂下眸,“既然面不想吃,那你想吃什么?”
夜晚歌并不说话,银炫冽突然蹲下身,他将手里的碎瓷片放在地上,突然开口,“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知道你生气,”银炫冽捡起一块碎瓷片,“是不是看我流血受伤,你才会舒服一点?”
夜晚歌眯起眼睛,银炫冽没听见她说话,便抬起手,直接将碎瓷片放进了嘴里。
夜晚歌眉头皱起。
他蹲着没动,碎瓷片放在嘴里,咀嚼了两下便割破了口腔,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银炫冽站起身,他并未看她,“晚歌,这样,你吃一口饭,我吃一块碎瓷片,好不好?不吃东西你身体受不了的。”
夜晚歌双手颤了下,没想到他竟会如此,银炫冽就是银炫冽,连逼迫人的方式都这么狠毒。
她并未回答,只是问道,“你不敢看我,是被我打怕了吗?”
银炫冽并不抬头,“我怕你手疼。”
夜晚歌别开视线,“你放我走,我们都不用疼。”
“我不疼,你在我身边我就不疼。”
“可是我疼。”
“我会让你慢慢不疼的,”银炫冽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嘴里全是碎瓷片,说一句话便会刺入舌头,割心般的疼,“晚歌,过去对你的伤害我会慢慢弥补,你相信我,我可以代替东方阎来爱你,他做过的事情我都可以做……”
夜晚歌抽回手,她冷笑着退后一步。
有些伤害,既然造成了,就永远无法弥补。
如果不是他,当年她不会被那样残酷的占有,失去了清白,也不会跟东方阎分离;
如果不是他,帝御威也不会中毒忘记了她,她最后连孩子都一并失去了。
夜晚歌冷着声音,每一句话都是直接刺中他的痛处,“银炫冽,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可能,一辈子我也不会对你动心。既然这样,我们何必互相折磨?”
也许这就是爱一个人最大的软肋,她很清楚你的痛处在哪里,只需要抓住后轻轻一敲,都能令你痛不欲生。
可偏偏你却毫无办法。
银炫冽垂着头,眸光都闪着雾水,他动动唇,碎瓷片被嚼的很碎,悉数扎进唇肉里,他连吞咽都在疼,“晚歌,你说你一辈子……也不会爱上我吗?”
夜晚歌眉目冷淡,想也不想的点点头,“没错。”
两个字就像是落定在尘埃里,激起千层的阴霾。
银炫冽张张嘴,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下,抓着的碎瓷片刺进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疼,只剩下麻木。
夜晚歌别开视线,她转身想走回窗台,“我想安静的坐会儿,你要是不放心就让佣人上来看着我,但是我不想看见你。”
银炫冽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鲜血蹭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晚歌……先吃饭。”
“我不饿。”
“我保证,你吃一口,我就吃一块,”银炫冽抬起头来,“我不骗你。”
啪!
清脆的巴掌声。
夜晚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她将手甩了下,“我也不骗你,我说到做到。”
银炫冽侧着脸,他转身抽了两张餐巾纸,将她手腕上的血迹擦干净,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去煮碗面上来,你先休息会下,等会儿我叫你。”
夜晚歌什么也没说,连看他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走回窗台边,纤瘦的双肩擦着栏杆坐下去。
银炫冽嘴里已经疼到麻木,他打开门走出去,脚步很轻,生怕吵着她。
马丁并未走,他回去取了衣服后折回来,一推门,便见银炫冽从楼梯口走下来。
他拎着袋子走过去,“少主,我决定以后都住在你这里,你跟夜小姐关系紧张,我留下来帮你们缓和一下关系,我多开导开导,也许她就不会整天冷着脸……”
说到一半的话瞬间顿住。
马丁瞪大眼,他紧盯着银炫冽鲜红的嘴角,脸上的惊讶藏不住,他扔开手里的袋子,几步冲上前来,“少主……你,你这是……”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