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嗣明微微一怔,看着林缚脸上戏谑的笑容,变脸道:“你这叫知好歹!你等着着,我叔婶是待我这个侄子亲还是待你这个跟我顾家斗了几十年的林家子弟亲!”受羞辱的拂袖而去。
林缚微微摇头,心想漂亮女人就是祸水。
看着顾嗣明钻进船舱,肖家娘子才走过来,敛身施礼,细声细气说道:“多谢林公子收留奴家……”
“你既然不高兴做这厨娘,为何还要上船来?”林缚不解的问道。
“哪有什么事情都能由得了自己?”肖家娘子忧怨道,“我给赶回娘家住,所幸还有些用处,在茶酒店帮上忙,所以爹娘兄嫂还会温言悦色的收留——知县大人派人送了二十两银子过来,说每年还会送二十两银子,只要我给顾家当厨娘,林公子以为我还能留在石梁县吗?”
林缚微微一叹,原来月银三两只是梁左任信口开河增加他在顾悟尘心目中的筹码,这年头二十两银子能买个容颜不错的丫头,何况逼着小寡妇给人家当小妾?想着顾悟尘将肖家小娘子纳入房中之后,梁左任也无需再每年给肖家娘子娘家送银子了。
“肖家娘子,既然梁左任愿意出这冤枉钱就让他出这冤枉钱,”林缚说道,“这样吧,等去江宁后,我给你再备间小院子,你跟我们四个人住也不方便,那以后平日烧饭做菜这些杂务就要麻烦你……”
“早知道林公子是正人君子,奴家再谢林公子大义收留,洗衣做饭这些杂活都是奴家份内的事情,”肖家娘子心事落下,漂亮的脸上容光焕,更添秀色,她犹豫了片刻,又细声细语的说道,“奴家娘家姓柳,贱名月儿,林公子唤奴家贱名就可以了……”
“想不到你跟柳副尉算本家呢……”林缚笑道,一千年后男女同租的也不见得有什么,他打算专门给柳月儿准备一间院子倒不为别的,只是做给顾悟尘看的。林缚能看出顾悟尘对柳月儿的心思未断,也知道有顾夫人在,顾悟尘今生不要想纳妾,但不管怎么说,他瓜田李下摆出一个清者自清的姿态,能让顾悟尘心里喜欢些,还有个**想。在江宁能依仗到顾悟尘这棵大树,许多事情都会方便许多。
柳月儿站在船头跟林缚说话,这会儿工夫,许多人都晓得这漂亮的小寡妇要跟林缚去当厨娘,一个个心里都羡慕得紧,看林缚的眼神又羡又妨。
这会儿,北面驶过来一支船队,船装满货物吃水很深,领航的船插着旗杆,挂着武锋镖局的三角旗帜,船队也注意这边是艘官船,将镖旗从旗杆上降下一半以示尊重。
为的船头甲板相对开阔些,站着两列腰间挎刀的劲装武士,煞是威风。
周普呶嘴朝着镖旗说道:“这便是江淮四郡最大的镖行,不仅江宁府尹的家宅都请武锋的武师当护院,甚至江东、两湖等郡解往燕京的官银、税银也请武锋代运……”
林缚笑了起来,心想周普他们多半打过武锋镖局的心思受过挫。江东仍是燕京漕粮的主要输出地,但是偶尔因淮水、河水秋季决堤,造成河运淤堵,抑或大旱使河道水浅,漕粮无法及时北上,江东为免延期之责,常常以银代粮解往京师,一趟通常都是几十万两的银锭解往京师。林缚心想周普他们胆子也真大,要是几十万两的代税银都给劫了,断了江东往燕京的漕路,官府能专门调上万军队去围剿他们。
这时候镖局护卫的船队驶近,领航船头甲板上站着一个锦衣青年,他大概看到这边船头的描金乌头漆牌,朝这边喊道:“船上可是江东按察副使顾大人?”
这边船停着,那船队要骤然停下来却不可能,听着外面有人喊顾悟尘的名讳,杨朴之子杨释钻出船舱来看究竟。那边船头已经过半个船身,那锦衣青年从船舷探出半个身子大声招呼:“杨释,是我,还以为你们早到江宁了呢!嗣元、君薰可也在船上?算了,我这边船不便停下来,我们到江宁再会吧。”
林缚心想这青年或许是顾家的世交,不然不会直呼顾家小姐的闺名。
这锦衣青年大概也是哪个官宦子弟吧。这江宁本是众宦云集、富贵齐聚之地,别地知府是从四品的中层官员,江宁府尹却是正三品的高官,与江东宣抚使、江东按察使以及江东提督平级,实际上使江宁府脱离了江东宣抚使司的统辖,其民政、刑狱、监察等事务都直接向江宁六部三院等中央机构负责。这大概也是给排挤到江宁当守陵官的失势官员唯一能在燕京政敌面前保留一些颜面的地方。另外,江宁府的军事守备也不归江东提督府管辖,另设从二品的江宁守备将军。要说镇军在江淮地区还有些精锐,大概也就是江宁守备将军所辖的三万卫戍军。另外,江宁守备将军通常又会加江宁兵部尚书衔,反过来对江东提督府有节制之权,通常说来也只有江宁兵部尚书兼江宁守备将军才被视为江东群臣之。朝野都传闻朝廷极可能让收附晋安奢家有功的东闽总督李卓坐镇江宁,担任江宁守备将军加江宁兵部尚书衔。
江东的官场可要比其他地方复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