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卢邦彦和郑阳王不禁为段千仇捏了一把汗。
郑阳王因为是自己把段千仇的想法说给杨恒听的,才招致现在这个局面的,心中愧疚,便接话道:“段将军,海禁废止,皇上自有分寸,朝廷自有定议,你就无需妄言了,一切自有皇上圣裁。”
“不,你让他说下去。”杨恒冷笑道。“朕想看看这狂悖之臣,还有什么狂言未说出来的。”
段千仇道:“臣遵旨。海运不开,大靖朝损失之巨,甚于剑南道叛乱。现如今海运不通,一旦河运遇阻,北疆粮草供应就出问题,北疆一旦局势有变,则是牵一发动全身,大靖朝全国各处的财政税收、兵源征募都要改,此其一害;海运一禁,朝廷每年平白损失大量关税银子,据臣所知,仅在大靖成祖年间,每年的海运关税银子就达一千万两之巨,海运一禁,这些税银便再无入项,此其二害;海事禁绝,沿海渔业生计大受影响,许多渔民因为不能造大船出海,而近海鱼类又日渐稀少,生计很成问题,造成大量渔民内迁,流离失所。此其三害也。朝廷不允许海外商人来大靖朝做生意,也不允许大靖朝商人出海到外埠去做生意,但逐利之心人皆有之,越禁越炽烈,既然不能明着出海贸易,便有无数商人自组武装船队,与朝廷与海盗对抗,维持着他们的利益,禁海原来是为了海疆平安,现在反成其害,此其四害也。大靖水师虽然编制庞大,但因为多年来的海事废弛,造般技术落后,现在水师战力已不如成祖鼎盛时期了。此其五害也。”
“好一个海禁五害论。”杨恒怒道:“看来如果朕不废除海禁,真成了桀纣之君了。”
“非也,皇上乃千古一帝,雄才大略,为古之帝王所未见也。海禁难废,乃众臣囿于祖宗成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以群起而反对。但如今北疆缺粮,西南叛乱,大靖形势如干柴堆积,稍有火星,即成燎原之势,如若粮运再上不去,北疆形势恶化,朝局倾危,也并非没有可能。以开放海禁为筹码向崔成秀借粮虽为权宜之计,但可解现在局势中的死结,避免朝廷征粮运粮难的痼疾,还可繁荣沿海州府,以后粮船北上,不仅是官府可为,民间资本即可为,临近北疆的海港皆可成为北疆大军的粮仓,那么大靖朝之粮道则掐之不断,灭之不绝,可保大靖朝煌煌万世之不朽基业。”
段千仇的一席话,说得整个御书房中的其他人都低头沉思起来,但杨恒依旧满脸怒容,道:“你之言论,危言耸听,朕之大靖朝稳如磐石,岂会如你所说,危如累卵。不过,你的悖论倒是可以拿到朝会上让众官议论。朕倒要看看,众人会怎样驳斥你的谬论!”
“蔡洵,拟旨。命烨煌城六品以上的官员三天后的早朝在龙华殿论政。论政议题便是废除海禁。稍候你叫上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三省三品以上官员都到这里来,我们先议一议此次论政的章程。”
“蔡洵遵旨。”
“李存续。”
“臣在!”
“将段千仇先行押入天牢,待论政结束后,再行处置。”
“郑阳王。”
“臣在!”
“你拟一份奏疏,将段千仇之海禁论梳理一下,递到中书省,作为三天后廷议论政的议题。”
郑阳王面上掠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喜色,道:“臣领旨!吾皇从谏如流,锐意图新,必能再开大靖煌煌新盛之世,我朝幸甚,百姓幸甚!”
杨恒冷冷地道:“此等马屁文章,廷议论政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