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后，我就在师傅的指挥下收拾东西，各种不同用途和形状的纸钱，一一用红色的细线捆好，放进黑色布包。师傅自己在院子西边的一个阴暗的小屋里头不晓得在鼓捣些什么，不过没过多久他也出来了，背后一个斜跨的布包，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腰间还缠着条麻绳，头上戴着个破旧的斗笠。

我跑过去，说又没下雨，师傅你戴个斗笠干啥啊，而且还穿得这么奇怪。

师傅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小明啊，今天师傅就让你看看咱们冥钞设计师的能耐，让你知道你传承的可不仅仅是一手制作冥钞的讨生计的手艺，还有很多很多。说到最后，师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变得有些严肃。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一九八八年的那个冬天下午，就好像是一场宿命的开始……

那个时候中国的交通还是很差的，从镇子到下面的乡村没有交通工具，必须走路。龙头乡水塘村是个非常偏僻的村子，在山里头深处。川渝一带的山虽然不高大，但地形极为复杂，草木茂盛，再加上气候潮湿各种毒蛇毒虫较多，乡下赶路要十分小心。

我跟师傅走了约莫三个小时山路，才到了水塘村的地界。天色已经黑了，四周的荒草和小路看起来好像蒙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我们旁边有块石碑，上头雕刻水塘村三个大字。

师傅从小就叫我读书认字，所以我虽然没上过学，但比那些读书的学生认字还早很多。

“师傅，今天黑得有点儿早啊，现在才五点多，天就这么黑了。”我一边用手揉眼睛一边看师傅。

师傅没回答，表情严肃地看着前面的水塘村，眉头皱的很紧紧。好半天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村子恐怕有大问题，如果不尽快解决，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啊……姜明，今天不该带你来的。”

我这才现，原来不是天黑得早，而是这个村子周围，包围起一圈圈的黑气。这些黑气把整个水塘村笼罩在里头，所以才让我感觉天都黑了。

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害怕，朝师傅靠拢了些。师傅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来几张黄色的纸钱，然后朝着前面随手一撒，这些黄色的纸钱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操纵着，朝着前面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栋瓦房飞过去。

但是在马上就要靠近的时候，好像被眼睛看不到的透明墙壁挡到了，居然一下停止住，掉落到地面上，然后飞快地从黄变黑，最后变成了粉末。

师傅摇摇脑壳：“钱都已经不收了，是个大家伙啊。”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面又拿出一根细长的绳子递给我，喊我一定要握紧，不管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放开。师傅的表情重来没有这么严肃过，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啥名堂，但我还是点点头，然后用手紧紧抓住了绳子。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我和师傅就分别牵着这绳子的两头，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水塘村。在走过那块石碑彻底走进水塘村范围的一瞬间，我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气朝我袭来，冷得扛不住啊，就好像冬天最冷的时候不穿衣服迎风走，冷的我牙齿上下打颤，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冷？

村子里静悄悄的，或者说是一片死寂，听不到一点儿声音。我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村子，按理说现在正是吃夜饭的时候，但是不但没看到有煮饭的炊烟，没听到人的声音，甚至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

那时候哪个农村没有狗？一般有村子外头的人进来，狗都开始狂叫了，但现在的情况就是狗也没叫，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而且整个村子的区域好像都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的。

我脑壳里头突然冒出来个念头，这从哪看都不像是一个村子，简直就是一个坟地！

旁边的师傅突然举起手，我就看到他手上有了个火把，那火把上头在燃烧的，居然是浸泡了煤油的纸钱，好像煤油灯的灯芯样。但奇怪的是，这纸钱火把燃烧出的光芒居然是红色的，红色的火光，在白色的雾气里头显得非常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