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太难了。”余推官抖落着袖子说:“一没钱,二没人,三默默无闻,想要出头,难比登天啊。”
“花无影的案子,有些内情就连知府大人都不知道。这里牵涉了大笔的银子——”刘冷把余推官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把声音压到最低:“当今皇上对银子甚是敏感,我断定,刑部一定会追问赃款下落,到时候知府大人拿不出来,必定大祸临头。谁要是把银子追回来,必定龙颜大悦,到时候你——嘿嘿——”
“也是,皇上搞这么多的‘矿监’‘税监’白担了骂名,最后银子全落太监们腰包里了,还不如花无影做一个大案子拿的多——你确定皇上知道花无影这个人?“
“皇上的事儿我哪知道,我是听一个退休在苏州当寓公的老太监说的,因为花无影抢劫的银子足有百万,锦衣卫和东厂早就上报了!”
“走。去找陈凡。”
“等等!”
余推官回头扔给他一封银子:“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木栅栏打开,一只白底皂色的官靴踏进来,刚刚还闹哄哄的牢房,顿时静若坟墓,陈凡嘴里叼根草棍,头靠在墙上一言不发。他看到一二三四五只耗子,顺着墙角溜进洞,忍不住骂道:“草,你他娘的也势利眼,怕当官的?”
狱卒搬来一把椅子,一个官员提着袍子从外面走进来坐下,大约六十来岁,看样子很平庸。不像是上边下来的青天大老爷。陈凡干脆闭上了眼睛。
余推官吊着嘴角,颇有点看破红尘的意味:“来之前会过吴知县,对你的事儿略微知道一点:陈凡,秀才出身,现任皂隶,是个精明能干的年轻人。老夫这七品推官当了也有二十多年,你这种大案子碰到的还真不多,杀女人,而且还是可怜的风尘女子,堂堂皂隶,够不要脸的!”
“草你大爷,你才不要脸。滚!”陈凡骂道。
刘冷说:“陈凡,你还认得我吗?这位是府衙的余推官,是来为你昭雪伸冤的,你可别不识抬举,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好心。你要想死,你就接着犟嘴!”
余推官不耐烦的挥挥手:“都别喊都别喊,陈凡,我敬你是个秀才,我也是秀才出身。秀才对秀才,读书人不说糊涂话。倘若别的案子,本官也懒得跟你啰嗦这几句话,因为你知书达理,本官觉得你不能够。你到底谈不谈?”
陈凡开始有点兴趣了,睁开眼睛:“谈,那就谈吧。不过谈之前我要说两句,我猜你老人家也不是为我来的,肯定是航启程发觉自己错了,害怕上面追究下来,责备他办案糊涂,把屎盆子扣你脑袋上了吧?”
“对也不对。”余推官黏着下巴上稀疏的黄胡子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跟你犯不上废话了,直截了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证据呢?”
陈凡气道:“你到底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气我的?我要是有证据,我还能被关在这地方。”他抖着身上的手铐脚镣:“你让我去哪找证据?”
余推官虎着脸:“你小子别跟我横,眼前你除了我一个救星再也没啥了,我劝你还是放明白点。没证据就说没证据,嚷个屁。我说让你找证据了吗?那是本官的活儿,你想干,你有资格吗?”
刘冷在旁边打圆场说:“大人息怒,陈凡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会过吴县令,据说陈公子是破案的奇才,大约为此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大人您也不妨问问他,他能破别人的案子,难道对自己的冤屈就一点头绪也没有。”
“能医不自医。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老刘啊,你见过那个大夫治好过自己的大病啊。破案也是一样的。
余推官绘声绘色的使出激将法:“就好比你被人撞进了葫芦里,眼前乌漆墨黑的,能知道什么?还是旁观者清!”
陈凡冷笑道:“这也不尽然吧。”
验丰富的余推官立即打蛇随棍上:“我就知道你小子仗着自己是个捕快要吹牛,正好本大人今天没什么事儿,就听你吹吹。说实在的,我是绝对不相信吴县令的话,他太抬举你了。”
刘冷说:“我有点信。吴县令不是没谱的人!”
余推官翘着二郎腿说:“吴县令对你不错,别让他下不了台。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被人装进坛子里的糊涂蛋,到底有什么真知灼见。或者,案子根本就是你坐下的,我断案二十年,不会被你骗,立即把你拆穿。你小子——给我说。”
刘冷喝道:“对,全都吐出来。”他差点就喊出来:“藏银藏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