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惊险交加的一晚,在吃早餐的时候,苏烬离突然朝着桌对面的少女道,"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听见他的话,苏小媛咬面包的动作一顿,一口面包哽在喉中咽也不是,皱眉想着今天到底是日子。她想,一定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否则苏烬离不会特意提起,而且看得出,他很重视,并且也不允许她忽视。
林妈站在一边给她使眼色,苏小媛愣愣不知所云,片刻之后,她突然眼前一亮,"是哥哥的生日!"
这话一出口,不待她继续拍马屁献殷勤,苏烬离面色唰地一下难看了,眼中没有丝毫喜悦,苏小媛下意识地瞥了眼林妈,却见她正紧张地看着她。
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对劲,在苏烬离越来越咄咄逼人的眼光下,苏小媛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苏烬离的生日,不就是他们父母的忌日?
难得他现在还能忍得住没收拾自己,显然已经是在努力克制了。
"我已经替你给学校请假了,吃完饭跟我一起去墓园。"
苏烬离突然出声,苏小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难道他突然想通了?她记得,苏烬离从来不会让苏小媛去祭拜父母的,甚至连她不经意提及到苏父苏母都会触到他的忌讳,更别提如今还是跟他一起。
这是不是代表,经过昨晚,Boss大人的精神已经完全正常了?
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苏小媛默默地想着。
吃完饭后,苏烬离亲自开车,载着她前往城东偏僻的墓园。
九月份的天气,还不算凉,可在日出之前,这里却总是雾气蒙蒙一片,像是平白蒙上了一层白膜,日头早了,甚至连墓碑都分辨不清,更别提看人。两人一直静静地等在车上,等着浓烈的雾气散去再进入墓园。
坐在副驾驶座上,苏小媛不时悄悄瞥一眼身边苏烬离的表情,却见他只是笔直地坐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大腿一侧,面色沉沉不露一丝表情,他的眼神透过车窗,始终注视着前方遥远处,仿佛那里有他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哥哥。"手背被一只软软凉凉的小手搭上,苏烬离蓦地收回眼神,看着她。
"我有点冷。"强硬地将手塞进他的大手里,胡乱找了个借口,苏小媛软声道。
他的掌心不火热,甚至可以说冰凉一片,并不能带给她半点实际的温暖,她的手却仍然执拗地蜷在他的掌心,另一只手出动,让他五根手指一根根包裹住掌心的小拳头。她指尖不时在他掌心内动动,像是无数毛细血管缠绕下的心脏,轻微而不停地跳动着,无尽的活力。
这样的活力,让苏烬离原本绷紧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车窗一直开着,带着湿意的雾气透进来,苏小媛左半边肩头已经浸湿一片,许是受不住冷,她缓缓倾身靠在他的腿上,墨黑的长发铺洒一片,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哥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我们只有彼此了……"
少女的声音轻轻缓缓,回荡在雾气蒙蒙的晨间,像是一曲思乡小调,带着数不尽的情与怨。
苏小媛并没有要推卸责任,她的话也没有错,的确是小时候的苏小媛无意促成了苏父苏母的死亡,可她并不想费心思去致歉去解释,此刻她这样开口,说是情景使然又未免太过刻意--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苏烬离明白,她是他唯一的亲人,是除了长眠地下的苏父苏母之外,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人。
苏烬离没有出声,包裹着她的大手紧了几分,一只手轻轻穿进她顺直的长发,一下又一下轻抚。
许久,苏小媛听见一句话。
"等你高考完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他的声音幽幽沉沉,出口却并不圆滑,一字一句,像是没经过加工处理的粗糙食品,哽得人无法下咽,只有苏小媛自己能感受得到,他握住她的手,用了多强劲的力道,如他说出这句话时一般。
苏烬离敛眸,不想去看她会刺伤自己的欣喜表情,掌心软绵绵的小手仿佛捂不热一般,只让他感觉到刺骨的寒,连血脉都快被冻结住。
是快死掉了吧。
以恨为名,不顾一切地禁锢着她,到头来,当剥去仇恨的外皮,他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只是因为离不开她,如此而已。
可她还年轻,正是花季少女梦想交织的年纪,他却将她的人生涂抹成灰白,试图让她只看得见这两种颜色,属于他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