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敬到董明华和周博山时,尹副书记仅斟八分满,杯口相齐,轮到后面,他基本上仅斟二分酒,但所有受敬者都是满杯碰杯,在碰杯时,都自觉地放低酒杯,位高者祝福新年,位底者表示感谢,最后双方一饮而尽。
餐桌上也是论资排辈讲身份的,杯中的酒水分量也是随着被敬者的职位不同而变化,这是一个复杂,但又秩序井然的过程。
轮到尹副书记向金泽滔敬酒时,尹副书记一屁股坐在金泽滔旁边还没撤去的椅子上,说:“轮了一圈,到你这里就是总结划句号,先休息一下喘口气。”
旁边有服务员提上筷子,尹小炉随意地夹着菜边吃边说:“今天是小年夜,本来应该是你们夫妻团圆夜,我还以为过了今晚,纪委就要撤出办案组,这样,你们夫妻就可以早日团圆,但看现在的情势,这个案子一时间还结不了,不过,我总会留几天时间给你们夫妻团圆。”
尹小炉边说着,边斟酒:“今天这样的结果,是我们所有与会办案组成员都乐意看到的,这无关成败功过,它就是我们所有纪检政法干部,对违法犯罪行为所应有的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法制意识的体现,所以这杯酒,我满杯敬你!”
金泽滔苦笑着说:“尹书记,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小悦虽有身孕,但她首先是纪检干部,服从组织安排是她的天职,再说,我今晚也没说什么,或许领导早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借我的口说出来罢了。”
尹小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机械的笑容此刻顿时收敛,没有笑容的笑阎罗,却让金泽滔看起来更觉得亲切,尹小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金市长,继续努力!”
说着,尹副书记斟满了酒,举杯邀请金泽滔碰杯。
柳鑫一直都坐于金泽滔旁边,但自始至终,他都安静地坐着,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就连吃饭他都尽量地不发出声响。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出席副省长请吃的宴会,所有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显得那样的新奇,柳鑫表面安静,但他脸上颗颗快要滴血的麻子,就可见他此刻内心是如何的不平静。
刚才餐桌上方省长和办案组两位领导寥寥几句语言交锋,却使得自己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无尽的压力和满腹的惶惑。
当他刚才听到方省长点名让金泽滔发言时,坐在旁边的他却紧张得差点闭气,此后,听得金泽滔侃侃而谈,他自认若是让自己在这么多领导面前仓促发言,不论说得对不对,能囫囵说句完整话都要谢天谢地了。
这个时候,他才认识到,虽然在职务上,自己领先了一步,但若论才干和胆气,和金泽滔相比,自己还远远弗如。
此时,他两眼平视前方,两只耳朵却天线般竖起,刚才尹副书记给自己敬酒时,他这激动而略带些恐惧的心,甚至比方省长斟酒时都还要跳得厉害。
越海党政机关领导干部,不认识省委一号二号首长常有,但鲜少有不认识尹副书记的,人们对于有着笑阎罗之称的尹副书记,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畏尹副书记,犹百兽之畏虎也。
金泽滔和尹小炉亲热地头挨着头,小声地说着话,很平常的举动,似乎并不引人注目。
餐桌很大,所有人都仿佛各自忙着和身边的人互相敬酒,互致新年问候,但和柳鑫一样,他们的耳目却都注意着最末座金泽滔和尹小炉注定并不平常的举动。
至少,人们注意到了,尹副书记给自己酒杯斟酒时,跟他敬方省长一样,是满杯的。
柳鑫耳朵向来好使,当他听到尹小炉敬酒时,却冠冕堂皇地说出了一大段必须敬酒的理由,就象刚才方省长给金泽滔敬酒时一样,餐桌上两位主要领导都不约而同说着一大段敬酒的理由,而似乎,领导主动敬下属的酒,并不需要理由。
在最后,他没有听清楚金泽滔跟尹副书记到底说了什么话,只看到尹副书记拍着金泽滔的肩膀,因为董明华副厅长也挨个敬酒,并轮到了自己。
金泽海和尹小炉喝过酒,此时,董明华正好和柳鑫碰过杯走了过来,尹副书记让出了位置,笑眯眯地说:“前客让后客,我走完了一圈,也轮到你到金泽滔同志这里做个总结。”
董明华嘴一裂,脸颊两道竖纹就如盛开的菊花,破锣般的笑声顿时响起:“尹书记,过了小年,按惯例,机关干部都着手办结手头工作,准备收拾收拾回家过年,我听说,泽滔家里那位挺着大肚子,大过年的还被你打发到京城去了,你也不体贴一下部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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