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笑，顾雨霏本来没往心里去，却是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中体会到什么的时候，她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之后扯了一下唇角，将水杯塞到他手里：“坐下吧，发什么呆。”
或许是一年未见，又或许是因为之前林启城说过的话，总之，莫名的，有些尴尬。
林启凡却是始终淡笑着看着她，在她将水杯塞给他后正要抽出手时，随手自然而然的按住她的手：“你别忙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哦，那你坐吧。”顾雨霏顿了顿，弯唇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微微使力想要将手抽出来。
很多东西，不言而喻，林启凡是话不多的人，顾雨霏也是一样，但仅仅是这样的情形之下，都一样互相的各自心知肚明。
林启凡笑笑，抬起了手，没有再按住她，顾雨霏收回手，视线却是在他手中的水杯上盘旋。
以前两个人在美国顾氏，每天都是抬头不见底头见，工作中递交文件什么的，碰触到的时候也毫无感觉，可这一会儿，顾雨霏的视线一直微微垂着，使得林启凡眉心微微一扬，似是看出了什么，又似是没看出来什么，只是微微勾唇。
“雨霏？”
“哦……啊？”顾雨霏猛地抬起头看他一眼。
“你在发什么呆？怎么了？”林启凡笑的似是而非，眼里带着几分调笑。
“没事，我去看看卿卿。”
顾雨霏笑了一下，转身便要去卧室，还没挪步，那边卧室的门就开了。
只见卿卿捧着一只粉色卡通图案的小手机开心的张牙舞爪的，一脸窃喜，一边跑出来一边兴奋的叫着：“林叔叔，林叔叔，这个礼物好漂亮！卿卿喜欢～”
顾雨霏愣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淡笑着的林启凡，这才明白，林启凡是背着她偷偷把礼物给了孩子，卿卿一回来，把她看见会说自己，就跑进了卧室去拆礼物。
这孩子……
还真的跟林启凡一点都不见外。
“你怎么真的给她买了手机，她才几岁啊，才三岁，拿能用这东西？”顾雨霏哭笑不得，瞪了一眼美滋滋的贴在林启凡身旁在摆弄卡通手机的孩子，再又看了一眼林启凡。
“一只小手机而己，而且还是孩子用的，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功能，就是能照个相接打电`话，放心吧。”
“那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这样惯，平时我给她买点娃娃也就够了，她哪到能用手机的年纪？”
“孩子喜欢，用不着这么较真。”
“你可真够惯着她的……”
说归说，但毕竟是林启凡的心意，虽说是之前卿卿在电`话里跟他求来的，但她也不好再多说，只是瞪着卿卿：“东西都收了，忘了礼貌了？”
“唔……”卿卿忙乖乖的把手机放在沙发上，然后抬起脸上，撅着小嘴说：“林叔叔，你低下头来。”
“要干什么？”林启凡笑问。
“你低下头来嘛！”
待他低下头时，卿卿仰着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在林启凡当即了然的笑出来时，她也咯咯跟着乐了一下，脆生生的说：“谢谢林叔叔！我代表我们八辈祖宗一起谢谢你……”
“……”
“……”
林启凡的脸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顾雨霏，只见顾雨霏嘴角抽搐着按了按脑袋：“我平时晚上在看店，她都自己一个人在家，睡前有看电视的习惯，我以为她看的是少儿频道，没想到是小品……”
“孩子在美国久了，回国后，接触接触国内的一些趣味文化也不错。”林启凡失笑，伸手揉了揉卿卿的脑袋：“去玩吧，林叔叔今晚在你们这里吃饭，让叔叔和妈妈说会儿话，晚上再陪你玩，怎么样？”
“好！”
等卿卿拿着手机跑回了卧室，林启凡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视线扫到一直站在茶几边，坐也不是，站也不太自然的顾雨霏身上。
“雨霏，我这次来……”
“林哥，晚上叫启城一起过来吧，你们兄弟也已经有一年没见了吧？我现在的厨艺越来越进步了，让你们兄弟两个一起都尝尝？”顾雨霏忽然笑着转身，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出来：“我这瓶20多年的拉菲是一年前买酒柜的时候顺便在一家酒行买的，也不知道味道纯不纯，正好让你们兄弟两个一起陪我尝尝。”
“雨霏。”林启凡轻叹。
“对了，还有……”顾雨霏忙又转身要去拿什么。
林启凡皱眉，在她转身走过沙发边时，伸手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好了，别忙活了。”
顾雨霏顿住，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看他，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侧过脸看向窗外，视线有些发空。
“我知道你不仅仅在躲着秦慕琰，你也在躲着我。我这一年不来这里看你，也是想让你找到难得的平静，现在平静了一年，你打算怎么做？以你的性格，即使是喜欢这里的生活，但你也不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即使不考虑你自己，你也要考虑孩子以后的学习环境，丽江再美，教育水平也是一般，孩子总要上学，你难道要让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你体验过外边的花花世界了，就打算让你女儿在这里像个井底之蛙一样的长大？”
“这些等卿卿到要上学的年纪时我再考虑。”顾雨霏平声说。
“怎么考虑都是要离开的。”林启凡严肃的看着她：“你可以不回顾氏，也可以不回g市不回顾家，但总要回波氏顿。”
顾雨霏看他：“我为什么要回波士顿？世界之大，只要我带着我的女儿，走到哪里都是家。”
林启凡抿唇，在她的手腕上握着的手微微手紧，但却没有弄痛她。
“雨霏，跟我回去吧。”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顾雨霏不说话，心里是乱的，手上却在暗暗挣扎。
“这次在来丽江之前，我在美国，已经和我父母打过了招呼。她们认识你，也知道你的情况，也知道卿卿的存在。”林启凡牢牢握住她的手，没让她挣脱出去：“她们同意你做林家的媳妇儿，也接受卿卿，别再自己一个人漂泊，跟我回去。”
人说，一个人在受伤疼痛的时候，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或许不会疼到哭，可一旦身旁有人来安慰，眼泪便会止不住。
顾雨霏仰起头，眼角有些发酸，手上挣扎的力度渐渐放缓，林启凡是坐在沙发上的，微微使力，将她拉了过来。
顾雨霏没想到他忽然将自己拉向他，脚下一个失重不稳重，陡然一个踉跄，在他顺势揽住自己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直接跌坐在他怀里。
林启凡揽住她的肩压下她隐隐的抗拒：“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我不用重复你也明白。”
“林哥……我们……”顾雨霏抬手要推开他的手。
他按住她：“我知道你是不想‘耽误’我的人生，可是雨霏，我已经被你耽误十几年了。你怕你离异又带着孩子会影响我和我父母的关系，我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经过他们的同意，所以这些你自己暗暗考虑过的一切障碍我都铲除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林启凡向来都是温和的，从来没有想过逼迫过她什么。
可此时此刻，顾雨霏仿佛是感觉得到他是真的有备而来。
她被他揽在怀里，手下的力道并不重，却足以将她环抱住，给她足够的温暖，她放弃挣扎，而是犹豫了一下才讷讷的开口：“离婚协议，他没有签字，我……”
“我早就猜到了。”林启凡的眉微微皱了皱，却并没有被影响情绪。
“我有些难受，你让我去喘口气。”顾雨霏推开他，陡然站起身，转身冲到了狭小老旧的阳台上，低下头用力呼吸了几口气，心口咚咚咚的直跳，这种心跳的感觉她有过。
曾经在面对喜欢的那个男人时，她经常会这样心跳，只是后来，这种心跳的感觉仿佛已经离她远去了。
林启城问过她，难道真的没有对林启凡动过心吗？一点也没有吗？
她那时候没有回答，是因为她不知道，不确定，这些年她始终都在看着同一个人，即使后来有想过重新过活，看看身边其他的风景，却也在转瞬间却放弃了。
或许她从那时候就不该放弃，也许就不会有之后险些酿成的悲剧。
她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才赫然注意到，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顾雨霏皱了皱眉，潜意识里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仔细看了看那辆车，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只是在丽江这种地方，古城里轿车根本不能开进去，在古城旁的市区这边，这些老旧的老区里，不可能有这种高档越野车，虽说不是那种太豪华的车子，但就是这种值个二三十万的车，十分少见，而且从来没见过这种车停在这个小区过。
她在这里生活一年，知道在这里生活的人大多数是丽江本地人，外地来做生意的也很少在这里买房子，也不可能在这里买多好的车。
总觉得那辆车出现的很奇怪，下意识的觉得也许是那个人……
可那辆车似乎停在那里许久了，她刚刚和林启凡回来的时候也许是没注意到那辆车的存在，车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但这么半天都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人吧。
“这瓶拉菲，你确定是给我们留的？”身后忽然响起林启凡的声音。
顾雨霏回过神，回头见他拿了那瓶酒柜里的拉菲出来，刚刚还有些尴尬失措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顿时笑了起来：“我也是跟我哥学来的习惯，有偶尔收藏好酒的习惯，来这边后就遇见这么一瓶不错的，也一直没什么机会喝，既然你们来了，就一起尝尝呗。”
“你从几年前怀孕开始，就染上了抽烟和喝酒的习惯，幸好你在知道怀孕后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那些瘾，我看你结婚后也一直没再抽过烟，这一年，抽过吗？”
“没有。”顾雨霏微笑：“刚怀孕的那个月里，我是不知道自己怀孕，心情特别乱，总觉得只有烟和酒能麻痹我……”
说到这里，顾雨霏轻轻笑出了声来：“也许那一个多月，是我人生中最颓废的日子吧，不过我早就戒了，卿卿闻不了烟味儿，我可不想听见她咳嗽。”
“那这酒……”
“我都说了，只是收藏而己，我一个人带着女儿，哪儿敢喝酒啊？我还怕出什么差子呢。”顾雨霏笑着将他手里的酒拿过来：“行了，我一会儿去店里看看，要是没什么事，晚上关店休息，陪你们兄弟两个好好吃个饭。既然你们最近在丽江，我也宁可最近这阵子早一点关门了，赚再多的钱也不能忽略朋友不是？”
林启凡淡笑：“你这一年的赢利，是顾氏的多少分之一？”
“……”顾雨霏抬手抚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我一年的赢利都没有顾氏一天的赢利多，这根本没法比。”
但是，她乐得自在……
“我先进去换身衣服，今天有些热，穿长裙热的难受，你等我一会儿，呆会儿和我一起去店里吧，卿卿这边让她先在家里睡觉，我们早一点回来陪她就好。”
说着，她转身便越过林启凡身边走了进去。
林启凡微微侧首，看着她快步走向卧室的身影，淡淡的笑了笑，之后走到破旧的阳台边，看着这阳台上的扶栏，觉得这阳台上的安全似乎无法保障，皱了皱眉，走过去，伸手握住眼前的扶栏，向下一望，目光不由的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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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顾雨霏抱着下午不肯一个人在家，硬是跟着她一起去了店里的卿卿往回走，卿卿在店里玩了一下午，累的趴在她怀里就睡着了，她一边抱着女儿走着，一边听见身后林启城和林启凡时不时开口聊的话。
“我说，你这一年也不回来看一眼，非得赶在我到丽江旅游的时候忽然跑过来，怎么着？还真的怕我把你们家雨霏美女给勾搭走啊？”林启城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人，在雨霏和孩子面前稍微收敛许多，但一在林启凡面前，就又本性暴露了。
“哎，说什么呢？我是那么轻易就被勾搭走的吗？”顾雨霏回头斜了他一眼。
林启凡但笑不语，林启城顿时打着哈哈：“也是，我堂哥勾搭了你十几年，也没见什么成效啊。”
顾雨霏顿时背过身去继续快步向前走，林启城乐了，转头看了一眼林启凡，后者眼里带着几分无奈，嘴边却是挂了丝浅笑。
回到小区时，顾雨霏抱着孩子，一心怕卿卿这样睡着了会冻着，就快步直接走进了单元门，林启城忽然接了个电`话，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前走。
唯有林启凡的目光停留在依旧停在楼下的那辆黑色越野车上。
“看什么呢？”林启城快要走进门，发现林启凡在后边，放下电`话的同时回头叫他。
只见林启凡正要走到楼下停放的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边，因为林启城忽然回身叫他，便停下脚步，又看了那车一眼，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便同他们一起进了单元门。
在林启凡的背影在单元门前隐出黑暗的瞬间，黑色越野车的车窗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