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文扶着母亲在一边坐了下来,低着头自责道:“说来那惊马本是冲着我来的,若不是崔师傅制服的快,躺在这的本该是我才对,弟弟却是代我受伤了。”
“这是什么话!”高宜公主立即摇头,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便是十指都并不一般长呢,更何况她也知道幼子资质平庸,在这过继之争里怕是没什么指望,这锦绣江山可是都指在这大儿子身上,说句狠心的,比起叶修文来,她倒是宁愿断腿的是叶修武!
只不过小儿子这会还在一边躺着,高宜自然不会傻到将这话说出来,一顿后,也只是叹息着摸了摸长子的头:“你们都是娘的心头肉,伤了哪个都如恨不得能替了你们才好!”说罢想起长子之前的话,又恨恨道:“都是诚王家那小子惹事!若非他与你弟弟动手,如何能惊了马?”
叶修文闻言犹豫的张了张口,又想到在校场时的确是赵恩楚先出手打了修武,便也未再解释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恰好这时也听到了宫人在外头的请安,高宜便也止了话头,侧头看去,果然便是承元帝与虚扶着当今太后缓步而来。
高宜整整衣角迎了上去,福身见礼,又告罪了自个进宫未曾先去请安的失礼之过。
方太后自然不会怪自己的亲生女儿,承元帝则正是满心的尴尬内疚,也是忙忙叫起,温言安慰道:“高宜也不必太过忧心,朕问了太医,只要保养得当,便可与伤前无异。”
高宜却并不领情,转身擦着眼角赌气道:“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在家里一个指头都不舍得动,好好的送来宫里不过一月便遭了这样的罪,若早知今日,还不如就让他在府里读书!便是目不识丁,诸事不成,我这母亲也养他一辈子罢了!”
承元帝与高宜只差了两岁,一个娘胎里生下的兄妹,又是自小就玩在一起的情份,虽得了冲撞,他倒反是越发愧疚了起来,朕都不称了,干笑道:“我已召了那几个小的来,总要查清楚给妹妹个交待,修武这几日也不好挪动,就先在母后这养着,你若不放心,就也进宫来,也正好陪陪母后。”
方太后也连连点头,笑着拍着高宜手背:“你从前的沁湘殿母后可还为你留着,就等你回来了!”
高宜公主虽骄纵,却也自有分寸,知道曾经的二哥如今已是帝王,当下便也收敛脾气,顺着这台阶软了态度:“您都有亲孙女在跟前孝敬了,哪里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
方太后闻言更是一乐:“瞧瞧你,竟是连晚辈的醋都要吃!婉儿又哪里能及得上你伶牙俐齿!你这做姑姑的过来了,可莫要欺负她!”
赵婉是福郡王异母的妹妹,生母本只是先太子身旁司寝的宫女,直到先太子急病逝世后才发现的身孕,是个遗腹子。
方太后那时正痛心成年长子的早逝,得知生下的是个女儿,生母又卑微,便干脆一道懿旨打发了那宫女去了皇庙出家,孩子则接到了自个身边养着,初时虽算不得太上心,可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有些感情了,何况赵婉生性腼腆乖巧,方太后自是更添了几分喜爱怜惜。
高宜闻言终是露了丝笑影,依旧如未嫁少女般娇嗔着,直说母后偏心,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又问婉儿怎么没跟着过来,也叫她看看这夺了自个位置的外甥女是不是出落得更好看了几分。
承元帝见高宜似是不再生气,也松了口气,接茬笑道:“方才恩霖过来,母后便让他们兄妹两个说说话,如此正好一并叫来,也问清楚修武受伤之事。”
听到福郡王赵恩霖的名字,高宜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微微一动,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叶修文被过继做太子,自然知道最大的对手便是福郡王,出身正统不说,还又礼贤下士颇有贤名,母后本就最是钟意这唯一的孙子了,偏还有个亲妹妹在跟前承欢尽孝、锦上添花,若不是皇兄不喜,怕是福郡王早已被立为太子了!
这般看来,她借着照料修武回宫住一阵子倒也正是时候,高宜公主默默思量,不说让母后改了念头,便是能让皇兄更看重些修文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高宜自是笑着应了,母子三人又移至正厅闲话一阵,早在外等候多时的恩梵几人便陆续进门,一一报名请安,承元帝刚叫了免礼,偏殿的福郡王并赵婉便也一起行了过来,本就不是议事的地儿,这么多人一进来,厅下登时便显得满满当当。
高宜公主陪坐在方太后身旁,瞧着厅下众人皆俯首恭立,唯有已然成人的福郡王一派的芝兰玉树,君子如玉,便故意侧头夸赞道:“果真是血脉相传,母后瞧瞧福郡王,真与太子哥哥一模一样呢!”
高宜与承元帝自由亲近,自是知道他自小就不喜被封作太子的长兄,说罢便偷觑一边的承元帝,果然看见皇兄嘴角微微下沉,只方太后不疑有他,还依旧与有荣焉的满面慈爱。
承元帝不欲多言,便径直开口问道:“今日校场上,是怎么回事?”
于情于理,都该由福郡王上前回话的,只是承元帝刚听了高宜公主的话,偏偏不乐意听他说话,目光一巡,便顺手点了站在最后,长得最讨喜的一个:
“你来说!”
正是恩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