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种,不胜枚举。比万山青的胭脂铺更有名的就是他的吝啬了。阴差阳错,他的糯米鸡名声倒是为了万家的胭脂铺做了广告。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薛瑾问万山青:“哥哥,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留着做什么?”她心说,拿出来铺桥修路都好啊,换得个好名声,她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万山青笑而不语,他已经盘算好了,拿出上等胭脂水粉,亲自去姜家拜访。姜夫子是个寡妇,定然不会收下。他又能省下些钱来。
姜家女子素以博学贞静而闻名,在姜家设立女学。整个华凌县的女子都梦想可以得到姜夫子的垂青,成为她的入室弟子。
万山青自知名声不佳,唯恐妹妹将来为他所累,难以议亲。他琢磨着,只要秀秀能成为姜夫子的学生,也不拘学习多久,对她的名声肯定大有裨益。
于是,绝世好兄长万山青拖着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去拜访姜夫子,一次又一次被拒绝,越挫越勇。
万山青前几次连人家的衣角都没见着,去得次数多了,姜夫子见了他一次。
姜夫子未婚而寡居,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身子高挑瘦削,容长脸,不算是多美貌,但身上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万山青虽然不大识字,却非常羡慕文人气度。尽管他糯米鸡的外号最初也是由读书人叫起来的。
他一见到姜夫子,就怔住了。早年走街串巷,他明明见过许多比她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是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的,让他自惭形秽。他只觉得她就是天上的云,越发衬得他像是地上的泥。
姜夫子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忸怩,一身青衣,长裙曳地。她款款落座,开口就问:“万老板前来所为何事?”
万山青少见的局促起来,清俊的脸上也沾染了红晕。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听闻姜夫子博学贞静,舍妹深深拜服,希望姜夫子可以收下她。”
姜夫子眼皮微垂,有些诧异:“万家小姐?”前几日,她还听说,万家兄妹嚣张跋扈,虽只是传言。她的女学清净,可不想有这样的人物。
提起妹妹,万山青露出了笑容:“是啊,秀秀她不算蠢笨,性子也好,希望夫子可以收下她。”
姜夫子垂眉敛目,微微一笑,并不开口。
万山青又道:“我们兄妹无父无母,缺少长辈教导。夫子也知晓,山青名声不佳,可秀秀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她一生为我所累。”偷偷看了一眼姜夫子,他又续道:“姜夫子心地善良,必然不愿意看到她因我之故,一生孤苦。”
他最后一句说得含糊,可姜夫子闻言却是浑身一震,“一生孤苦?”
姜夫子父兄皆无,又没近亲。为了姜家利益,族中长辈做主,将她许给一个病秧子,守了望门寡。虽说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她无法去怨谁。可谁又真的愿意一个人孤苦伶仃去熬那些寂寞的长夜?
如果她也有父兄,当年她必然不会被人欺凌至此。她攥紧了手心的帕子,面沉如水,静了许久,才说道:“你们兄妹感情倒好。”
万山青低着头,恭恭敬敬:“夫子有所不知,山青比秀秀年长了一十四岁。父母过世时,秀秀尚在襁褓之中。说是兄长,差不多也是半个父亲了。当时,家有变故,我……”
说到这里,他喉头一酸,父亲病死,母亲抑郁而终。他们兄妹孤苦无依,被族中叔伯欺凌。他抱着妹妹一路南下,寒冬酷暑,从卖货郎做起,走街串巷。直到他在无意间得到了一个制造胭脂的秘方,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那时候尚在牙牙学语的妹妹,是他生活下去的所有动力。所有人都说他贪财吝啬,他的钱来之不易,为什么要大方地散给别人?他的父母倒是乐善好施,可是那个时候可有人帮助过他们?
在万山青的价值观里,除了他们兄妹,钱是第一位的。
姜夫子看他的眼神里不自觉得就带了些怜惜。她试探着问:“你可知道在女学念书,束脩几何?”
作为华凌县唯一的女夫子,姜夫子的收费也不低。
万山青早就打探好了,咬牙答道:“二两金。”
“你愿意出?”
万山青自然不愿意浪费银钱,但是想到如此一来,会给秀秀添上许多好名声,再肉疼也要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