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恐怕另有因由吧?”秦堪扭脸看着丁顺。
刘健是三朝重臣,内阁首辅,心胸度量绝非常人能比,若说只瞧见他们簇拥着朱厚照的样子便痛下杀手,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丁顺点点头,道:“属下也觉得此事有蹊跷,刚才大人进宫面圣的时候,属下使了银子买通了文华殿前值殿的一名小宦官,这才问出了因由……”
“到底谁在背后搞鬼?”
“王岳!”
秦堪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是了,有因才有果,一件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事情里,忽然多了“王岳”这个名字,一切便合情合理,前后贯通了。
秦堪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老阉货作死吗?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还没到手呢,便如此迫不及待要除我了?”
丁顺忧虑道:“今日朝会对大人很不利啊,如今只听得满朝议论,皆云诛除奸佞,文武百官声音一阵大过一阵,陛下散了朝会后,不少文官聚集午门,说是要闯宫血谏,要求陛下再开朝会,否则绝不罢休,大人,陛下年幼,面对满朝的老狐狸和二楞子,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啊……”
秦堪仰头看着天,天空乌云浓郁不散,雷声里几道闪电噼啪作响,仿佛将天空划成了好几块不规则的残片。
要变天了。
“等着吧,静观其变,事情没完,若是外廷和内廷联手,他们还会有更大的动作。丁顺,马上遣探子和眼线打探消息,另外……我的夫人和金柳,你也要派人严密保护好,王岳这人做事心狠手辣,没什么事干不出来。”
“是,大人尽管放心……夏天的雨来得很快,朝堂上的风暴来得更快。
百多名文官在午门前跪了一下午,几名慷慨激昂的御史面朝宫门磕头磕得鲜血直流。
毫无朝争经验的朱厚照吓坏了,刘健,谢迁和王岳三人进宫,劝说朱厚照再开朝会,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耍赖和拖延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如今朝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一国君主怎可能置身于风浪之外?
朱厚照咬着牙答应了再开朝会,但见刘健等人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反感。
皇帝被大臣逼到这般份上,谁还能指望朱厚照对臣子有好感?
第二日寅时一刻,朝会继续。
朱厚照一脸不甘愿的样子,坐在龙椅上冷冷扫视着向他跪拜的大臣,心中怨意愈深。
大家都清楚这次朝会的目的。
诛杀秦堪,诛杀刘瑾,诛杀九虎!
大明天子承担着江山社稷,他的身边必须干干净净,若天子已沾了邪秽,文官们代天子把它清除。
历史上很多朝代很多臣子都做过同样的事情,史书管它叫“清君侧”。
不过很多清君侧事实证明只是野心家造反的借口,他们清君侧之时,顺带着假装不小心连君也一块清了,于是懊恼欲绝,痛哭流涕,接着在手下的武将和谋士幕僚们的诚挚安慰和请求下,勉为其难一脸忸怩地坐上了龙椅……
这一次不同,大臣们的目的绝对很单纯,真的只清君侧,保证不干别的。
朝会照例由礼科给事中王嬴领头。
昨日王嬴太过激动,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今日上殿竟是缠着一头纱布来的,猛一眼看上去就跟天竺使节进京朝贺似的,不得不佩服此人坚毅的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精神。
老调重弹,秦堪和刘瑾等人的罪名仍是昨日那一套,不同的是,王嬴慷慨激昂控诉完之后,朝班中呼啦一下站出了上百名文官齐声附和,请求朱厚照诛杀奸佞,清正朝纲。
朱厚照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殿中那些大臣们带着杀气叫嚣的模样分外刺眼,仿佛自己置身于一群饿极的狼群之中,恐惧,愤怒,委屈,各种情绪在心中交织,充斥。
刘健站在朝班中冷眼看着朱厚照的表情,见他嘴角下瘪,双目通红,一双手死死握着龙椅的扶手,眼见要哭了。
多年的师生之情令刘健心中忽然一软。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啊,如此逼迫是否太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