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么,当然会有,且多半是李叹去自找的,但是我心里却是同意他的做法的,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鸢这根搅屎棍实在是太讨厌了,若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一次彻底除掉再好不过。
我说:“不用担心,他是癞皮狗变的,打不死的。”
宋折衣仍有些顾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眠眠,苏伯父一生戎马、快意疆场、枪下斩过无数贼子宵小,最无奈也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你嫁与天家,而今国境四方战事已平,将军赋闲,不到万不得已,苏北府已无意踏足这方浊世。”
剧本里苏北侯是个义薄云天的大将军,但也并不是一个莽夫,战乱中他纵马挥抢犯尽杀戮,为的却是战后的太平长安,苏北侯一生只在乎两件事,曾与他并肩杀敌的兄弟,和膝下那个天真懵懂的女儿。
当年天家向苏北府下聘的时候,苏北侯是不想答应的,他知道天家名义上是娶个媳妇,实际是想要讨个人质,国家太平之后,大越皇帝便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他,把最亲近的人送给天家做人质,是古往今来粉饰太平最简便的方法。
如果当时苏北侯说不,那么整座苏北府都将受到来自天家的倾轧,那时的苏北府不是没有能力与天家一搏,只是苏北侯曾答应过自己的兄弟们,该打的仗打完之后,就不会再打仗了。再说他连个儿子都没有,真的一不小心将江山打了下来,难不成留给我做女皇帝么?
现在想想,难怪我爹这么兢兢业业也没能多造出来一儿半女,多半也是李家搞的鬼了。
总之当时苏北侯很为难,无奈之下,只能征求了我的意见。开始我也是要照着剧本上的内容装一装,嚷嚷几回不答应的,到苏北侯来问我的时候,我却改口了。
我说:“淑妃娘娘给我看了李叹的画像,模样生得十分好看,他既是个傻子,既不碍事也不碍眼,我今日不答应,他们会认为我是嫌李叹是个傻子,明日搞不好前来下聘的就是李鸢甚至是皇上本人了。那还不如嫁个傻子。”
彼时我爹沉默了很久,用大掌按了按我的发顶,沉沉地说:“吾儿长大了,今次委屈了你,只要爹爹在世一日,必不会让人欺你一分。”
将我拾掇拾掇嫁了之后,苏北侯便带着和府上下撤出了帝京,之后的三年里,除了李鸢时不时捣鬼之外,我也确实没受过一点委屈,但是古往今来多少血淋淋的例子告诫世人,矛盾摆在那里就是用来解决的,嫁女儿终究不过一场缓兵之计。
我爹为了还能护得住我,迟迟没有放干净手中的兵权,苏北府就依然还是大越皇帝的一块心病,想起来就要搔一搔,直到将这块心病彻底拔除。
在旁观者的眼里,大越皇帝并没有这般杯弓蛇影的必要,但帝王心术怎能与寻常百姓做比,以我通读剧本的角度来看,大越皇帝的这番顾忌很有必要,因为苏北府今后就是会造反,且是为我而造的反。
但迄今为止,我爹确实没有想造反的心思,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晓得宋折衣对我说这番话的用意,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担心我会和李叹联合起来算计我的亲爹,譬如,李叹今日遇险了落难了,李叹被李鸢带着几万大军围起来了,若我去求我爹派兵援救李叹,我爹终究会答应,但那兵符只要一动,苏北府与这浊世就又牵扯不清了。
但我知道李叹不会死,就算真的落入那般险境,我也不会去求我爹。
宋折衣见我满脸不在意的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碰了碰我的肩背,见我有些闪躲的意思,更无奈地道:“机会难得,陪陪侯爷吧,李叹来接你的时候,我自不会再跟着你了。”
他来接我,也不晓得他究竟什么时候才来接我。
陪爹这个事我没什么经验,不过拍马屁这事还算拿手,我给我爹捏肩,他嫌我手上没有力气,我便说:“从小爹爹将我护得这样好,我哪干过这种事情,李叹还说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个废物呢。”
我爹不屑地一哼,“珠翠珍宝,哪一样不是废物,他们还不是喜欢!”
我说:“爹也觉得女儿是个废物?”
湘姨笑呵呵地解释:“侯爷是将小姐比作珠翠珍宝。”
“我知道,我逗他呢,湘姨你看,我爹都笑了。从小也没怎么见他笑过,爹啊,再笑一个给我看看呗?”
苏北侯便憋着,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有意思极了。湘姨倒是笑得开怀,直道:“小姐这趟回来性子是活泼不少,当真是嫁对人了,夫人保佑,二皇子果真醒过来了。”
哎,封建妇孺思想害死人,湘姨以为我逗我爹是因为李叹把我哄好了,性子便开朗了,然而我嫁人之前不爱搭理我爹,是因为我压根心里就不认这个爹,我现在哄哄他,也是晓得他已时日无多,叫他享享天伦之乐,怜悯罢了。
我说:“爹,你有没有什么愿望,这辈子不行,下辈子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