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梁红玉这一生所求之事,确实胆大包天,大逆不道!但是,我唯一没有想过的,便是要跟你韩夫人争男人!”
脸颊上的疼还在火辣辣的刺激,红玉一抿嘴,白瑛显然没能很快的消化这一番话,抖了抖身子,木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气度陡然…硬派起来的娘子,带着火烈烈的锐利。
脚下的火星子,几度闪闪亮亮,最后,终于在一阵穿堂的冷风过后,彻底熄灭了。
红玉此刻实在不想多看白瑛一眼,白瑛的惨白和虚浮,白瑛的痛苦与狰狞,她同样承受不来,红玉走出几步,碾过黑炭,却在要跨出厨房门的时候,犹豫再犹豫。
还是停住了。
“夫人,大人绝非池中之物,凡夫俗子,他这一生,操的是沙场染血的战刀,干得是刀口舔血的事情,注定是要过走钢丝之险,过不同凡人的热血日子,这样用钢汁灌注的大人,夫人你可见过?”红玉转过头,看了看黑魆魆,覆盖着一层厚灰的厨房横梁,那个地方….是她一生噩梦。
穿堂的风,不歇气的贯穿红玉的身体,红玉打了一个寒颤,她神思开始恍惚了,好似…好似回到了宣和三年的正月,她的娘亲,便是挂着厨房的横梁,丢下她去了,红玉忍住了身子的颤抖,却忍不住眼角蕴着的泪水,忍不住她开始涣散的声音。
她张嘴,接着之前打顿的话,“那样铮铮的大人,红玉见过,所以红玉晓得,大人一生行事,败…则丢命,胜…则是一把精铁灌打造的衮刀!是杀将!所以,大人并非是选择了我,他只是借着我的所托,有了正当的、可以说服自己不那么愧疚的理由,来选择了这样生活,夫人,你事拦不住大人的,你唯一要做的是,问问自己,是不是那个打铁造刀的人,是不是可以帮着大人,千锤百炼的敲打出一个为天下敬仰的铮铮汉子!”
“夫人,你的敌人,不是我梁红玉,是你自己!”
跨冬的雨,毫不打商量,蕴足了便泼辣的浇到在个整个汴京城。
有疾风阵阵,呼呼呼的吹得四遭纷乱,那又刺骨又大力的冬风,穿越苍穹云层,穿越御街小巷,穿入深深王府,窄窄人家,终于传到了那些辗转的、焦虑的、难安的人们的耳里。
白瑛哆嗦着摸着床沿坐下,看着没有合上的窗子外纷乱的光景,脑袋僵硬。
而红玉换下一身焦糊的男装,望着杂物间漏成水柱的屋顶,心思难言。
终于,又是一年冬了。
那一天晚上,韩世忠没有回来,白瑛蜷在床上,纵使是盖了三床被子,依然是打了一夜的寒颤,一直到了天明,雨歇了,风停了,那些空中闹腾的魑魅魍魉散去了,她才撑不住,沉沉的睡死过去。
而对于梁红玉而言,那一天似乎过得很快,快到她眼角蕴着的泪水还没风干,天儿便黑了,她花了好大的心力,收拾自己的心思,也暗自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么脆弱。
她捡了简单的伤药给自己上了药,腰上的,脸上的,收拾完毕,已经是一身大汗,天也明了,昨天跟白瑛对上了,一天没进食,红玉终究是撑不住了,从潮湿的床榻翻身起来,“吱呀”一身,推门出去。
空中的黑云依旧没散,怕是还得有场雨。
而檐下的积了大泡的水,倒影出了她单薄却笔直的身影,红玉看着水中印着的那张脸,眉心一皱,到底是个小娘子,毁了容实在不算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只是心下一个辗转,有了决定,她又庆幸起来。
厨房里一片遭乱,红玉忍着腰疼收拾干净,犹豫了一下,还是替白瑛煎了药,她自个儿吃了饭,药也好了,瞧着白瑛没出来,想着索性不管,又惦记着大夫的嘱托,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她端了药往里屋去,嗖嗖的冷风透过那扇没关的窗户直往里头灌。
红玉缩了一下脖子,赶紧把粥和药搁在桌上,把窗户给关上。少了风声,屋里一下静了静,也暗了很多,红玉挑亮了油灯,想唤醒白瑛起来喝粥吃药。
只是她托着油灯,朝着榻前迈了几步,瞧着白瑛露了半截在床外的手,恰好灯火爆了爆,一瞬间的通亮,让红玉瞧清楚了白瑛的手掌。
红玉紧的一个皱眉。